“敢住,去敢住,去呀!”思忘憂開始按秦林說的小聲喊,結果白象撲扇著耳朵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她漸漸加大了聲音,最後用盡全力喊起來,白象才聽到,疑疑惑惑的朝主人看了看,這才又朝草垛衝過去,動作卻比上次多了些猶豫。
得了,秦林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示意大傢伙兒停下來,思忘憂則安撫著白象。
徐辛夷從威武大將軍的背上下來,已明白了秦林的用意:“看來不是用這種辦法下達的命令啊!” 剛才思忘憂地喊聲,大到讓近處的所有人都能聽見,五丈外的白象敢住才發動了攻擊,如果白象殺人那天兇手也用這麼大聲音下達命令,那破案還用得著這麼麻煩嗎?早就被聽見的人捉住了。
秦林記得那種聲音是非常輕微、混在嘈雜之中非常不易被人覺察的,到底是什麼呢?! 白象趴在地上,思忘憂有些不高興的伸手揪它耳朵:“敢住啊敢住,剛才你怎麼聽不見我的命令?你長這麼大一對耳朵,不是連女媧娘娘的話都能聽見嗎?” 聽見女媧娘娘的話?旁人只道是小女孩的童言童語,秦林卻一下子警覺起來,問道:“女媧娘娘是怎麼和大象說話的?” 思忘憂一邊扯大象耳朵,一邊回答:“就是地震啰,我們都說地震是女媧娘娘發怒,每次地震之前敢住就會提前知道,撞象棚的門,拿鼻子卷房頂上的稻草,告訴咱們要地震了,嘻嘻,這不是能聽到女媧娘娘的話嗎?” 原來如此秦林把腦袋一拍,這才叫一語點醒夢中人呢!哈哈笑著抱起思忘憂親了一嘴:“小妹妹,多謝多謝” 頓時心中有數了,他強忍著大笑一場的衝動,叫溫德勝把曹喜身上找到的東西拿來看。
按照之前秦林的命令,曹喜被關押起來,換了新的衣服,原來身上的所有東西都被扒下來保管。
打補丁的破衣服,爛鞋子,褲子,褲腰帶……秦林拿起褲腰帶小心的扯了扯:“哈,這褲腰帶倒是結實得很,像是生絲絞的呢。
” “怎麼,有什麼古怪?”溫德勝惴惴不安地問道:“後天的朝覲,秦長官您看?” “沒有、沒有問題……”秦林將髒兮兮的褲腰帶扔下,眼神中閃過一絲狡詐的光彩。
這傢伙鐵定知道什麼了!徐辛夷眯著杏核眼嘿嘿冷笑,並不點破,準備回家到了晚上“嚴刑逼供”,不怕秦林不舉手投降……當然,她已經忘了,大多數時候軟癱如泥,哀求投降的其實是她自己……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四五〇章 朝覲之期 緬甸貢使進貢祥瑞的朝覲之期到了,萬曆皇帝戴通天冠、穿絳紗袍擺駕皇極門,曲柄黃傘迎風飄搖,銅製仙鶴香爐輕煙繚繞。
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穿一襲明黃色平金綉江牙海水蟒袍伴駕,大小九卿、都督武官按班次排序,帝師首輔張居正站在御駕前的班首,眾多文武官員獨有他腳下鋪著紅色金邊絨毯,身後又是兩名宮女打扇。
兩邊身材魁梧的大漢將軍俱著紅袍扈從御駕,盔甲鋥光瓦亮,刀槍如霜雪般明亮,一個個挺胸凸肚,抖擻精神。
金闕曉鍾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花迎劍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乾,天朝君臨萬邦,這番朝儀果然是上邦氣象。
錦衣都督劉守有在武臣班次前列,秦林掌南鎮撫司管理本衛軍匠、溫德勝管馴象所,也都在班次之中,當然位置就比劉守有靠後得多。
時辰到,宣緬甸貢使入朝。
莽應里率四名隨從,跟著太監亦步亦趨的從午門走進,偷眼左右看看,只見宮闕輝煌宏大、氣象森嚴,果然不是緬甸小邦所能比擬,又有大漢將軍威嚴肅立,一個個身材高大雄壯、刀甲鮮明,在矮小的緬人看來宛如天神一般。
饒是莽應里野心勃勃,到此時才曉得夜郎自大四字誠不欺我,心頭暗自戒懼。
隨從也低著頭,小聲拿緬語嘀咕:“真不愧是天朝,呵,宮闕一如仙宮,衛士都像天兵天將哩……” 東吁王朝並不是白痴,緬人非常清楚自己可以在雲南邊陲鬧一鬧,趁中國不計較占點便宜,可要真和中華天朝面對面的干仗,只怕緬甸再大十倍也不夠看。
過了金水橋,莽應里和隨從們遙遙看見御駕,就不敢東張西望了,垂著頭小心翼翼地走路,自然沒看見班次里的老對頭。
秦林卻將莽應里瞧得分外清楚,這位囂張跋扈的緬甸大王子此時與前番不同,穿得乾乾淨淨規規矩矩,走路那叫個小心,只可惜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高高腫著,嘴唇還是豁起來的,一邊眼眶子腫得擠住了眼睛,像是閉起來的,叫人疑心他是不是睜隻眼閉隻眼。
不消說,這就是秦林和徐廷輔下手揍的了。
兩邊官員見緬甸貢使這個樣子,都吃驚不小,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
吏部尚書王國光訝然,問身邊同僚:“思明前輩,緬甸貢使何以這般模樣?看起來不像跌傷呢,你執掌禮部,可知道內情么?” 禮部尚書潘晟字思明,也是江陵黨的骨幹,不僅在政治上堅定支持張居正新政,而且為官清廉仁義,居家遇到災荒,曾多次開私倉施粥救濟饑民。
潘晟是嘉靖二十年辛丑科的榜眼,王國光是嘉靖二十三年甲辰科進士,所以王國光掌吏部,班次在潘晟之先,卻要稱他為前輩。
“還不是咱們那位秦小友乾的好事……”潘晟微微一笑:“在烏蠻市,他和定國公府那位小公爺聯手,不知為什麼就把緬甸大王子揍了個臭死。
” 王國光聽了不禁莞爾一笑,只是詫異定國公府的徐廷輔素稱端正威嚴,怎麼會和秦林秦大搗亂聯手打架?便詫異的朝秦林看了看。
秦林在斜對面,也朝王國光點點頭,手籠在袖子里不著行跡的拱了拱,朝潘晟致謝。
潘晟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其實韓薦從烏蠻市回來就長篇大論的寫了一篇呈文,意思是錦衣衛秦林無法無天,公然毆打貢使、破壞邦交,實乃禍國殃民之行為,提請本部尚書上奏將其嚴懲。
結果潘晟看到這份呈文就吃了一驚,盡人皆知秦林支持新政,雖不是江陵黨,實乃江陵黨的一員重要盟友,幾次襄助新政,怎麼韓薦和他鬧起來?於是派人去去打聽當時烏蠻市上的情況,向朝鮮、烏斯藏等處貢使詢問經過。
朝鮮、烏斯藏貢使自然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通,把韓薦和莽應里說的卑劣不堪、完全有辱國格。
潘晟聽了回報,立刻在呈文上批了“一派胡言”四個大字,擲還給韓薦,當場撤了他提督會同館的職司,叫他閉門思過,若再不洗心革面,小心京察的時候本部堂不留情面。
被頂頭上司怒斥,韓主事嚇得魂飛魄散,他現在才曉得自己和秦長官作對,真是一腳踢到了鐵板上,筋斷骨折啊…… 秦林掌南鎮撫司,滿京城地面有什麼打聽不到的?曉得這件事,當然要感謝潘晟。
武官這邊前頭也有幾位侯、伯問著劉守有,劉都督當然不會替秦林隱瞞,幸災樂禍地道:“要問誰幹的,哼哼,除了本衛南鎮撫司的秦將軍,還有第二個飛揚跋扈,敢當街毆辱貢使、全不以朝廷‘柔遠人’為意的嗎?緬甸人不說便罷,要是在御前說了出來,本官看他怎麼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