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539節

陳克志當然要幫著同僚,稍一猶豫,便也道:“確實如此,雖然莽應里大王子出言不遜,那錦衣官兒也太逞強了些。
” 這番話說的就婉轉些,隱隱帶著點替秦林開脫的味道,畢竟陳克志天良未泯,不像韓薦那麼紅口白牙的顛倒是非。
“京城之中,天子腳下,怎麼能如此逞凶霸道呢?!”小公爺的神色越發陰沉,像是強忍著怒氣。
韓薦和莽應里對視一眼,兩人都隱有得色,莽應里更是挑釁的瞧了瞧秦林:哼哼,這次看你怎麼辦?叫你好看! 小公爺緩緩地踱著步子,走到秦林身前,不咸不淡地道:“怎麼搞的?你們這麼鬧,倒叫我為難得很……” 秦林拱拱手,也不知他官階名號,便隨著眾人稱呼:“小公爺明鑒,下官是因這位思忘憂小妹妹,乃是為國盡忠的雲南孟養宣慰使思個之女,被緬甸王子逞凶逼迫,這才仗義而出……” “大哥哥,不要連累你們……”思忘憂從身後鑽出來,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義正詞嚴地道:“我父親是替天朝守土而死,只要你們朝廷不怕羞,儘管把我交給莽應里好了都是我惹出來的事情,和旁人無關,大官兒,你可別為難這哥哥姐姐!” 小公爺頗為詫異地看了看思忘憂,眼神隱隱有讚許之意,忠臣烈士人人敬仰,思個雖是土司,瞧他女兒這般忠孝節義,便知乃父定是位忠烈之士。
“小公爺……”秦林還準備長篇大論的解釋呢,忽然就被徐辛夷扯了扯。
大小姐一手叉著腰,一手在空中揮舞著,氣憤憤地道:“好了好了,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就算是咱們有錯,問問緬甸人,要怎麼才肯不回去,照原樣完成三日後的朝覲?” 咦,徐大小姐吃錯藥了?秦林奇怪的回頭看了看她。
“唉,這毆打貢使、挑起邊患的罪名可不小啊……”小公爺搖頭嘆息著,慢慢踱回去,問著韓薦:“今日之事,老兄還是多擔待吧,怎麼著叫緬甸貢使別一怒離去,否則三日後朝覲沒人,咱們可都擔待不起呀!” 好嘛,原來一個個都生怕貢使拂袖而去,朝廷訂好的朝覲之期差了人,丟了天朝的臉面。
思忘憂含著一包眼淚,緊緊靠著徐辛夷,心頭無比的悲涼:原來天朝也是這麼不講道理,這麼欺軟怕硬,父親的英勇就義,似乎已失去了意義…… 官員百姓們敢怒不敢言,都覺得緬甸人過分,卻不敢和統帶驍騎衛的小公爺爭辯。
韓薦聽小公爺也說怕氣走了貢使、朝覲時沒人惹得朝廷丟了臉面,當即越發得意,連聲道:“下官就是秉承朝廷‘柔遠人’的意思,所以才從中轉圜嘛小公爺請稍等,緬甸王子被打得這麼狠,要叫他消氣只怕不容易。
” 說著韓薦就去和莽應里商量,兩人嘀咕一陣,韓薦臉色不好看,回來對小公爺道:“唉,這也太不好意思了,下官實在說不出口。
” 小公爺倒是笑眯眯地,對莽應里道:“天朝以仁義撫治四夷,大王子但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出來。
” 莽應里得意極了,直截了當地道:“思家這女兒,當然要隨小王回去,這個紅衣蠻婆嘛,也要賠給我,否則一定要絕貢” 此言一出,立馬噓聲一片,大明朝立國兩百年絕無和親之事,官員百姓雖不知徐辛夷是秦林的妻還是妾,都斷斷沒有將同族姐妹送給外夷的道理。
秦林眼睛里寒光閃爍,想著用什麼辦法整得這莽應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好呢,不過沒等著他出手,徐辛夷先捅了捅他腰眼,然後邁著大長腿走出去,沖著莽應里和小公爺嫣然一笑:“廷輔啊,你來說說,這件事到底該不該?” 嗯,她怎麼公然叫起小公爺名諱?名是尊長所稱,平級和位卑者都是稱字、號的呀! 韓薦和陳克志立時覺得奇怪。
不過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小公爺就鐵青著臉,從牙縫裡狠狠擠出幾個字:“該、該……實在該打!” 莽應里還笑嘻嘻地湊在旁邊呢,冷不防小公爺轉回身,掄起老大耳刮子就朝他臉上猛扇:“無恥蠻夷,齷齪鼠輩,我叫你狗眼看人低,我叫你色膽包天草你姥姥,把主意打到老子親姑姑頭上了!”第三卷 【京華煙雲】 第四四四章 水漲船高的輩分 怪不得秦林看著眼熟,原來小公爺就是定國公徐文璧嫡子、蔭襲后軍都督府左都督、統驍騎等衛防護京師的徐廷輔。
對一位法醫來說,父子遺傳的面部輪廓實在是非常明顯的特徵,秦林見過徐文璧,所以見了徐廷輔也覺得似曾相識。
中山王徐達子孫,長房南京魏國公,二房京師定國公。
這時候官場上連同鄉都結黨,嚴分宜當政江西籍官員走紅,張江陵柄國朝中多用湖北人,後來還有籍貫劃分的浙黨、楚黨,像魏、定兩府這種血緣嫡親就更不消說了,一南一北同氣連枝,互相應援,大明朝三百年間與國同休,可謂全始全終。
所謂天地君親師,明代極重親誼,徐辛夷是徐文璧堂妹,論輩分正是徐廷輔姑姑,莽應里對徐辛夷出言不遜,便和辱及徐廷輔父母一般無二,別說打他耳光,就是和他拚命也是應該的。
可憐莽應里被徐廷輔一連串大耳刮子扇得暈頭轉向,絲毫也不能抵擋,小公爺還掄起巴掌一個接一個地往他臉上招呼。
起初還是脆生生的啪啪啪,打到七八個耳光,莽應里的臉高高腫起,聲音就悶得叫旁人聽了牙酸,臉上就像開了綢緞鋪子一樣,青的紅的白的紫的,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兩位主事都嚇呆了半晌,此刻見勢不妙趕緊上前勸解,那韓薦扯著喉嚨道:“小公爺不可,打死了他怕要引起邊患,雲南邊陲要兵連禍結呀!” 陳克志也忙道:“小公爺消消氣,不知者不罪,莽應里蠻夷之人,咱天朝上國不和他計較。
” 徐廷輔斜著眼睛瞥了他們一眼,冷笑道:“兩位主事說的還是人話嗎?天地君親師,羊羔跪乳、烏鴉反哺,孝也,姑姑乃我父之妹,要是旁人辱及長輩,你還能無動於衷,那真叫禽獸不如了兩位是讀聖賢書考上的兩榜進士,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難不成把孔夫子的教誨都讀到狗肚子裡頭去了?” 韓薦、陳克志被罵得狗血淋頭,偏偏一句話也反駁不了,兩位主事紅著臉兒木立當場,只覺得羞愧難言,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且不說魏、定兩府本就往來密切,就算只是個普通的長輩姑姑被別人言語折辱,徐廷輔也必須當即出手,否則必被人恥笑乃至痛罵,整個定國公府都要叫人瞧不起。
莽應里已經接近昏迷,全被徐廷輔提著領口才沒癱下去,此時威風凜凜的緬甸大王子殿下早已失魂落魄,做夢也沒想到紅衣蠻婆竟是小公爺的長輩,真是叫他欲哭無淚啊! “去你的!”徐廷輔一記窩心腳狠狠踹在莽應里胸口,把他踢得遠遠飛了出去。
可憐莽應里身上好幾處腳印,臉被打得紅中帶紫,嘴唇高高腫起來,鼻子又被砸得歪到一邊,張著嘴呼哧呼哧地喘息呼痛,門牙還缺了兩顆,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