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耳翎倒是不怎麼在意,在他這種天生賤格的傢伙看來,多跪幾下如果能消了秦林的氣,從此平平安安,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不過,秦林真的會這麼便宜他嗎? 張尊堯牽涉到司禮監張誠和張鯨的明爭暗鬥,和秦林本來就立場不同,倒也罷了;鹿耳翎前段時間雖被秦林整得很慘,但秦林並不是沒給他機會,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和他計較,總算大人不計小人過了,偏生張尊堯一來他就上趕著巴結討好,一門心思和秦林作對,這種爛貨如不懲戒,咱們秦長官可真成爛好人啦。
“起來,都起來吧!”秦林等跪著的只剩下十多個人,才雙手虛抬,叫眾人都起來。
“呼……”張尊堯和鹿耳翎都同時長出了口氣,張尊堯或許還羞愧難言,鹿耳翎卻是暗叫僥倖。
哼哼哼,秦林嘴角往上彎著,輕蔑地瞧著鹿耳翎,就像看著一隻待宰的雞。
秦長官豈肯輕易饒人?放他們站起來,只因來提鹿耳翎的催命無常已經到了。
一位戴尖帽、穿褐衫、蹬白皮靴的東廠役長,率領八名番子,目不斜視的走進千戶所衙門。
張尊堯畢竟是正牌千戶,趕緊迎上去問道:“這位檔頭,到本官千戶所有何貴幹?” 那役長眼睛一翻,冷冰冰地道:“奉東緝事廠浙江領班霍大人之命,查貴千戶所有一員鹿耳翎鹿百戶,乃是辦事得力的幹將,特將其調往浙江廠內奉職,調函已發往南鎮撫司,這裡是東廠駕貼,請千戶長官驗看。
” 素來廠衛一體,東廠的屬官有掌刑千戶、理刑百戶各一員,由錦衣衛千戶、百戶來擔任,稱貼刑官。
中層官員有掌班、領班、司房四十多人,由錦衣衛撥給,具體負責偵緝工作的是役長和番役,這些人也是由錦衣衛中挑選的精幹分子組成。
一般說來,東廠的權勢比錦衣衛更大,所以錦衣衛對調入東廠都是非常歡迎的。
但鹿耳翎聽到這消息,登時就嚇得魂靈兒飛在九霄雲外,很早就知道東廠霍領班是秦林一黨,他被調過去任職,這條命還能保得住?當下就想腳底板抹油,開溜。
偏偏陸胖子笑得臉上肥肉直抖,一把扯住鹿耳翎:“恭喜恭喜,鹿長官調入東廠,將來可得關照關照咱們老弟兄!” 那東廠役長就知道這位獐頭鼠目的老兄是正主兒了,手一揮,番子們鷹拿燕雀般捉住了鹿耳翎。
“鹿百戶,霍領班還在浙江恭候大駕,咱們這就走吧!”東廠役長皮笑肉不笑,目光陰惻惻的在鹿耳翎脖子上轉了一圈,後者已嚇得當場尿了褲子,不由自主地抖起來,渾身上下猶如篩糠。
這才是秦林真正的安排,他替鹿耳翎安排了一個絕好的去處,陰曹地府。
來得快去得也快,東廠番子把鹿耳翎“請”走,秦林則笑嘻嘻問著張尊堯:“張千戶啊,你看庚字所的鹿百戶高升東廠,這個……” “還是……還是韓飛廉韓百戶回原任吧!”張尊堯垂頭喪氣,直如斗敗了的公雞。
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三四一章 南京,再見 秦林剛回到自己家,榮任錦衣衛指揮僉事的消息便迅速傳開,闔府上下都喜氣洋洋,尤其是陸胖子眉花眼笑,一張大嘴口若懸河,吹得神乎其神,好像秦林不是去做指揮僉事,而是成了當朝首輔似的。
就連徐辛夷都酸不溜丟的來了句:“啊哈,錦衣堂上官位分可不小了,不僅出入白虎大堂,還能封妻蔭子呢!” 青黛大眼睛忽閃忽閃,有些不解:“怎麼了徐姐姐,好像你不太高興?” “小傻瓜!”徐辛夷伸出手指頭把青黛額角點了點,恨鐵不成鋼地道:“秦林既是正四品指揮僉事,只要報上朝廷,你也有恭人的命婦誥封呢!姐姐我是不在乎的,反正……反正你可得小心,別被人奪了去!” 青黛掩著口吃吃地笑,什麼誥封她完全無所謂,只是覺得徐辛夷的反應實在很有意思,“嘻嘻,徐姐姐不在乎誥封,青黛也沒必要啦,如果紫萱姐姐喜歡的話,就讓給她咯。
” 徐辛夷啞然失笑,想想也覺著自己說的沒道理,身為國公之女的自己就不怎麼看重四品誥命,難道相府千金張紫萱還希圖這個? “傻蛋!”徐辛夷像個壞壞的教唆犯,恐嚇著可憐的小青黛:“張紫萱不嫁倒也罷了,要是肯嫁給秦林,一定不會做平妻,把你正妻的位置奪了,教你做平妻,天天欺負你,叫你成天做粗活,不給你吃飽穿暖……” “我瞧紫萱姐姐沒那麼壞……”青黛是說什麼也不肯信的,她小臉變得皺巴巴的,困惑地道:“而且現在青黛是正妻,也沒叫徐姐姐做粗活,不給你吃飽穿暖嘛……嘻嘻,怎麼可能?就算打架,我也打不過姐姐呀!” 徐辛夷以手加額,有種抓狂的感覺,挑唆青黛建立統一戰線對付張紫萱的計劃,還沒開始就面臨夭折。
且不提徐大小姐怎麼繼續努力,另一邊徐文長又把秦林拉到書房,詳詳細細地看了聖旨,最後雙手一拱:“恭喜長官得以扶搖直上不過以老頭子所見,恐怕赴京之後還有隱憂。
” 秦林眉頭一挑,便問他是為何。
徐文長老臉笑得像朵菊花,“算日程,就知道聖旨發出時,長官您同日迎娶娥皇女英的風流韻事還沒傳到京師,不知將來張小姐得知此事,是否醋海興波?江陵相公又該如何?” 秦林摸了摸鼻子,有點不確定:“這個……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本官和江陵相府之間仍以政治同盟為主,兒女私情還在其次,本官和張小姐實系肝膽相照,並無瓜田李下。
” 說這句話的時候,秦林也禁不住老臉一紅,固然和張紫萱沒像徐辛夷那樣開個玩笑就胡天胡地,可也不是隨便能一推三六九的。
嘿嘿,當初叫你別意氣用事,這會兒心頭沒底了?徐文長拈著灰不灰黃不黃的山羊鬍須,癟著嘴連連冷笑,又道:“長官可知這賞授的世襲錦衣總旗是個什麼意思?” 秦林撓了撓頭皮,對這個確實不大明白,他也算臉厚心黑手腕辣、又仗著精湛的刑偵技術,一路走到錦衣衛指揮僉事的位置,但大明官場上的彎彎繞,還真不像老滑頭徐文長這麼門兒清。
徐文長眼睛半眯起來,揪著鬍鬚慢慢地道:“別的什麼,老頭子也不敢亂說,只知道江陵相國的四兒子張允修科舉無望,便恩蔭了世襲錦衣千戶,那麼,請長官猜猜,恩賞給您的世襲錦衣總旗,究竟是給誰的?” “我靠!”秦林一拍大腿,失驚道:“是張相爺給他外孫提前置辦的!” 徐文長哈哈大笑,手指秦林,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老頭子沒敢胡說八道,這可是長官自己說的。
” 一時失言,秦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皮,看著老瘋子笑得那副賊眉鼠眼的樣子,忽然覺得老傢伙簡直可惡透頂…… 秦林接到的聖旨要求他接旨之後立刻赴京,也不知道是劉守有還是張居正的意思,這是萬萬不能耽擱的,當即就安排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