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386節

鐵證如山,無從抵賴。
“你……你!”陳白鯊只覺腦袋裡轟的一下,戟指秦林,又氣又急,尤其是劉體道竟站在了秦林一邊,更是叫他有末日來臨的感覺。
李甲早已嚇得軟做一攤泥,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畢竟是手創海鯊會的梟雄人物,陳白鯊雖敗不亂,立刻呼喝著下令:“眾位弟兄,咱們先殺秦林,再殺光崖頂的官員紳士,大伙兒拼個魚死網破!” “笨鯊魚要死,網卻不會破呢……”秦林摸著下巴,賊忒兮兮的壞笑。
那十名校尉中的一人將蒙著半邊臉的紅巾往下一扯,正是東廠司房霍重樓,他長嘯一聲,厲聲叫道:“孩兒們現身拿賊” 鷹愁崖快到崖頂的位置,呼啦啦站起來好大一群人,有穿褐衫白皮靴的東廠番子,有綠色大褂的市舶司兵丁,還有巡按衙門的親兵,加起來怕不有四五百人,俱持強弓勁弩,列著陣勢緩緩從崖頂壓下來。
海鯊會的幫眾面面相覷,他們在山腰埋伏,卻沒想到崖頂又早有伏兵。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秦林笑容莞爾,五倍兵力,居高臨下,又是朝廷經制兵馬對付一群幫會的烏合之眾,結果不言而喻。
“弟兄們拼了!”陳白鯊拔出單刀揮舞,朝著秦林撲來。
呔霍重樓舌綻春雷一聲斷喝,如同半空中一道雷霆劈落,就從馬背上凌空撲擊,恰似蒼鷹搏兔,焦黃的雙爪在空中帶起尖利的嘯音。
兔起鶻落,眾人眼前一花,只見陳白鯊手中單刀噹啷一聲落地,手腕軟軟的耷拉著,已被霍重樓折斷。
“噹啷……噹啷……”海鯊會幫眾一個接一個地拋下了兵刃,在五百名手持強弓勁弩的官兵壓迫下,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陳白鯊被霍重樓鷹拿燕雀般拎到了秦林馬前,他嗬嗬地喘息著,像一頭垂死的野獸,充血的眼睛絕望地看著秦林,這個恐怖的對手,啞聲道:“姓秦的,陳某敗在你手上,不冤枉一死而已,老子如實招供,只想知道那張紙條上究竟寫了什麼?告訴我!” 秦林嘴角流露出嘲諷的微笑,他從懷中取出了紙卷,慢慢展開湊到陳白鯊眼前。
“啊……”陳白鯊雙目圓睜,一口鮮血吐出,仰天便倒。
字條上只寫著這麼一行字:蠢鯊魚你死定了!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三〇八章 君之歸期妾遺恨 浙江布政使衙門的籤押房,李嗣賢焦灼的轉來轉去,這半天工夫不知道喝了多少碗茶,仍覺得喉嚨口乾得快要冒煙。
幾個老夫子埋頭寫寫畫畫,就算本來手頭沒什麼事情,也要裝出很忙的樣子。
能到布政使衙門做幕賓,拿每年五百兩銀子的束修,老夫子們都是個頂個的鬼靈精,什麼時候該搶著出謀劃策,什麼時候該埋頭裝傻,那是萬萬不會搞錯的。
有時候,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啊!”李嗣賢叫了一聲,他伸手去端茶碗,卻沒想起這晚茶是新添的滾水,燙的他連忙把茶碗丟了。
“小的該死,小的服侍不周!”兩個小二爺屁滾尿流地跑進來,替李嗣賢擦身上濺著的茶水,收拾摔碎的茶碗。
李嗣賢不耐煩地甩著袖子,叫兩個小二爺滾開,自己坐在太師椅上,怔怔地出神。
陳白鯊去了哪裡、準備做什麼,包括之前殺害兩名冊封天使的事情,這位從二品布政使都是心知肚明的,儘管不曾明言,他也從來不許陳白鯊明言,但這麼多年的狼狽為奸,彼此之間早已一切盡在不言中。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他的兒子李甲也悄悄溜走了,單憑他對秦林的怨恨,就知道定是和陳白鯊走到了一起。
對於一個老奸巨猾的官場老手來說,這是絕對不能容許的情況。
無論陳白鯊做出滔天大罪,李嗣賢也可以抵賴不認,因為他很小心地避免了書信往來,從來都是單獨面談,他們之間的關係,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就算陳白鯊被抓之後供出他來,李嗣賢也可以說是誣陷攀咬。
一個草莽會首,一個科舉出身、聖賢門徒的從二品朝廷命官,誰的話更可信?那簡直是不言而喻的,更何況李嗣賢朝野之中還廣有親朋故舊、同門同年,大傢伙兒同氣連枝互相應援,怕得誰來? 所以,在和陳白鯊的合作中,李嗣賢自詡是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不敗境地。
可兒子李甲卻不明白老爹的打算,從小嬌縱的他無法無天,竟然被仇恨從昏了頭,跟著陳白鯊跑去謀害秦林一行人,這不是把當爹的一番苦心全都白費了嗎? 當然,李嗣賢也曉得陳白鯊的彎彎繞,他心神不寧的用手指頭叩擊著桌面,思忖道:“陳白鯊越來越大膽放肆了,想以這種辦法來挾制本官?哼哼,看來找個機會,也得敲打敲打他……”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陣異乎尋常的喧鬧,亂紛紛的不知道在嚷些什麼。
“難道是吾兒回來了,怎地這般喧嘩?”李嗣賢驚疑不定的走出去,幾個老夫子跟在他身後。
的確是李甲回來了,不過他頭髮蓬亂、神情萎靡,被一條牛筋索子五花大綁,旁邊還有個陳白鯊,也是同樣的處境。
秦林身穿飛魚服,頭戴無翅烏紗,腰間鸞帶掛綉春刀懸官銜牌,目不斜視,昂然直入,左右有巡按御史劉體道、東廠領班霍重樓、提督市舶太監黃知孝等等官員眾星捧月。
“這是做什麼?”幾個老夫子嚇得不輕,心道:莫不是姓秦的瘋了,這從二品布政使的衙門,也是可以亂闖的? 殊不知除了官員,還有一隊隊褐衫白皮靴的東廠番子、青布大褂的市舶司兵丁、明黃色飛魚服的錦衣校尉,俱是刀出鞘、弓上弦,不由分說就將布政使衙門的兵役、家丁、老夫子全都逼住不能動彈。
李嗣賢頓時慌了手腳,顫聲叫起來:“你……你們要做什麼?老夫乃從二品朝廷命官,執掌浙江庶政……” “李方伯,你的事發了!”秦林笑眯眯地,一件一件給李嗣賢算賬:“收受賄賂,勾結海鯊會,欺壓商民荼毒百姓,這是你第一條罪;包庇陳白鯊,殺害兩名冊封天使在內的五十六條人命,乃是第二條大罪;縱容其子和陳白鯊,於鷹愁崖設伏,妄圖謀害本官,是第三條罪。
” “沒有,你誣陷本官!”李嗣賢虛弱無力地叫喊著,竭力躲閃著秦林直刺人心的目光,已暴露出他內心的恐懼。
秦林緩慢而堅定搖搖頭:“鐵證如山,不容抵賴。
你兒子和陳白鯊的話,有幾百雙耳朵親耳聽見,你賴不掉的。
” “啊?!”李嗣賢竭力掩飾著慌亂,故作鎮靜,抬眼從他熟悉的官員士紳臉上一一看過去。
但眾官員士紳的表現,讓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杭州那些相熟的官紳富商,在和他眼神相接觸的一瞬間,都尷尬的移開了目光。
畢竟錢塘知縣姚道嵋為人厚道些,欲言又止。
“姚知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嗣賢聲色俱厲的呵斥。
姚道嵋被嚇了一跳,吞吞吐吐半天,最後還是訕訕地道:“李方伯,令公子和陳會首在鷹愁崖下,親口承認殺害冊封天使的罪行……這個,以卑職愚見,大人您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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