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375節

“誰敢動秦長官一個指頭?”霍重樓縱聲長嘯,身形猶如大鳥般飛撲而來,身後是陸胖子、牛大力等人,跑得滿頭大汗。
“秦哥,沒事吧?”陸胖子跑到秦林身邊,氣喘吁吁的擦腦門上的汗水,剛才是他發覺不對勁兒,就去把霍重樓叫來了。
黃公公乘著轎子跟在後頭,四個轎夫跑得幾乎虛脫,老遠就聽得他尖利陰柔的聲音:“什麼狗屁巡按,咱家在宮裡,親耳聽慈聖太后說秦哥兒辦荊王府的案子,替皇家全了體面,是個少年英雄。
那巡按竟然血口噴人……難道太後娘娘是錯的,他劉某人就是對的?嗯?” 黃公公最後那一聲“嗯”,當真是陰惻惻、冷冰冰、九曲迴轉,深得個中三昧。
李太后是不是真這麼說過,沒人能去京師親自問問她老人家,總之黃知孝這麼說,別人便不能不信他三分。
本來圍著秦林、金櫻姬,躍躍欲試的那些兵丁,這時候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起了退堂鼓。
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九八章 秦林太狡猾 秦林向霍重樓和黃知孝點頭示意,這兩位頓時心頭一松,暗道幸好沒有來晚。
錢塘知縣姚道嵋看看這邊,提督市舶太監、東廠領班,再看看那邊,浙江布政使、巡按御史,媽的,隨便哪邊吐口唾沫星子就把他這小小知縣淹死了,腳下不停往後挪,心說老子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李嗣賢是最想扳倒金櫻姬、秦林的,見黃、霍趕來插手,他第一個怒發如雷,咆哮道:“什麼時候提督市舶太監和東廠的人,能管到咱浙江省內的事情?” 霍重樓是下定決心要緊跟秦林的,立刻反唇相譏:“剛才李方伯不是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霍某身為東廠領班,奉旨巡查緝捕大奸惡逆,眼見這裡有人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指鹿為馬陷害忠良,當然要和他鬥上一斗” 李嗣賢被這頓搶白氣得發抖,眼睛瞪得快要爆出來了:“你……你說誰陷害忠良?” 霍重樓翻翻白眼,“誰心虛就是誰。
” 劉體道皺皺眉,將李嗣賢往後一拉,低聲道:“咱們是來辦案的,李方伯怎麼和廠衛鷹犬做口舌之爭?” 李嗣賢恍然大悟,將袖子一甩,指著秦林、金櫻姬道: “閑話休講,現在兩位琉球貢使親眼看見瀛洲長官司把封舟劫走,後來你們又承認封舟在大衢山島海灘擱淺,船艙空無一人,甲板血跡累累,這已是鐵證如山,瀛洲長官司萬萬脫不開干係……秦某人,本官暫且不計較你助紂為虐之罪,但土司長官金氏,必須押入牢房看管待罪等本官稟明朝廷,請聖躬裁斷!” 梁燦、衛榮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他倆確實看見是五峰海商的武裝船劫走了封舟,害得他們無法回國復命,因此深恨金櫻姬。
“這……”霍重樓和黃知孝對視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李嗣賢不愧為一方守牧、封疆大吏,剛才的話說的冠冕堂皇,現在指控金櫻姬的人證物證俱在,只說把她看押起來,等待朝廷聖裁,這就難以辯駁了,總不成連聖上裁斷也反對吧? 李嗣賢嘿嘿冷笑著緊盯金櫻姬,就是為了這個女人,讓他的兒子被打成重傷,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吃吃苦頭。
金櫻姬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站在秦林身邊,只要有這個男人在,似乎就有一座遮風擋雨的大山,那種感覺就像海上動蕩漂泊之後,在安全的港灣中憩息。
秦林踏前一步,戲謔的瞧了瞧李嗣賢,不緊不慢伸出了三根手指:“若說封舟是瀛洲長官司所劫,天使是金長官所殺,雖有人證物證,卻有三不可解,誰要是能答出其中一條,本官就和金長官束手就縛!” “什麼三不可解?”李嗣賢鼻子里冷哼一聲:“我看是你虛言狡辯罷了!” 劉體道也幫腔道:“且說來聽聽,待本官一一駁倒,叫你心服口服!” 秦林微笑,自信滿滿地道:“那你就輸定了。
其一不可解,本官剛才就已經說過,海上之事渺渺茫茫,金長官麾下只需將封舟鑿沉,連人帶船沉入海底,這就叫死無對證,兩位琉球使者只好和她打筆墨官司,就一百年也扯不清楚,偏要把封舟拉到長官司所在的大衢山島擱淺,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一席話說的眾人啞口無言,殺人劫船之後還要把空船開回老窩,在眾目睽睽之下陳列在海灘上,這未免叫人不可思議。
好在三不可解才說了一條,還有兩次機會,劉體道就催促秦林快說。
“第二不可解,咱們姑且假設是五峰海商這麼做,可動機呢?”秦林環視全場,朝金櫻姬點點頭,繼續侃侃而談:“金長官接受招撫,杭州開海通商,她和漕幫聯盟,生意蒸蒸日上,琉球那邊也和兩位貢使商議要進行合作,不日就要去琉球拜訪國王尚永,那麼她做出殺害貢使的事情,為的哪樣?” “謀財害命,劫取朝廷賞賜的財物!”李嗣賢氣咻咻的說。
劉體道苦笑著搖搖頭,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朝廷主要是冊封,賞賜的財物並不多,價值還不到一萬兩白銀,以五峰海商的實力,絕不可能為了這點錢就干出劫殺天使的彌天大罪。
梁燦深恨五峰海商,沒好氣地道:“誰知道你們的狼子野心?也許你們要和倭寇勾結,謀奪我琉球江山,所以才中途劫下了天使。
” “這就更離譜了!”,秦林忍不住莞爾,“咱們此前已談妥要去琉球拜會國王,如果真要謀奪琉球江山,等天使離開之後,借拜會為名,一舉擒拿尚永就是了,何必提前殺害天使,打草驚蛇?” 梁燦啞然,無法辯駁,只得悻悻地道:“反正我們親眼所見,是五峰海商劫殺的天使,至於你們究竟安著什麼心腸,只有你們自己才知道!” 劉體道聞言又嘆口氣,這麼說的話,秦林的第二不可解也成立了,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他打起精神,要抓住最後的機會。
“第三不可解嘛,就是為什麼放跑了一條船,為什麼留下活口到杭州告狀……”秦林笑著問梁燦、衛榮:“你們的船是什麼船,來追你們的又是什麼船?” “我們乘的是從琉球帶來的大福船,五峰海商的是八櫓快船……”兩位琉球使者想了想,又辯解道:“雖然他們的船快,但我們利用海流和礁石將他們甩開的。
” 劉體道立刻搶著道:“對對對,秦林這次你可無話可說了,兩位使者說的很有道理!” 秦林望著天空哈哈大笑,直到梁燦和衛榮已怒容滿面、劉體道快要爆發,他才好整以暇地道:“快船追慢船,居然沒有追上;琉球的水手開琉球船,居然比五峰海商更熟悉舟山群島一帶的海流和礁石,嗯,這個解釋很好,很強大!” 梁燦和衛榮登時張口結舌,忽然間腦中轟的一下,原本隱隱約約的懷疑被秦林點明,變得疑竇叢生。
當初他倆成功逃走的時候,確實暗叫僥倖,船隻比對方的速度慢,對海流礁石的位置也不大可能比常年在白水洋、杭州灣走私的五峰海商更熟悉,居然僥倖逃脫,豈不是媽祖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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