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處看起來破敗的院落,其實內藏玄機,就在大門緊閉的堂屋裡面,一場拷打正在進行。
渾身血跡的李火旺被牢牢的捆在柱子上面,嘴裡堵著一團破布,他的衣服已經破碎不堪,露出的身體遍布著累累鞭痕,那些赤紅的鞭痕縱橫交錯,有些地方已流出了鮮血。
可憐的軍匠被綁架到這裡已經超過一天了,他還咬牙堅持著沒有鬆口,不過還能堅持多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面色陰鷙如同梟鳥的瘦長漢子,將手中皮鞭來回綳得鼻子,像猛獸審視獵物那樣打量著李火旺,“如果答應替咱們效力,打造鳥槍,就給你金銀財寶,讓你們一家吃穿不愁,哼哼,不要辜負了聖教的恩典,要是答應了,你就點點頭。
” 李火旺虛弱無力地看了對方一眼,卻緩慢而堅決的搖了搖頭。
“這人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另一位矮胖漢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崔師兄,要不,咱們先把他送到上面去?讓聖教的高手慢慢泡製,不怕他不答應!” 瘦長漢子有些兒遲疑,那樣的話,他們的功勞就小了不少,終究是逼李火旺答應造鳥槍再往上送的功勞更大呀。
“媽的不識好歹,無生老母降罪,你全家都要死於非命!”瘦長漢子兇狠的咒罵著,掄起皮鞭朝著李火旺又一次狠狠抽落。
常年打鐵練出來的健壯軀體,在皮鞭抽擊之下像觸電似的抽搐,本來紅腫的傷口被打得皮開肉綻,而已經稍微癒合、在流著黃水的傷處,則又一次滲出了鮮血。
“誰來救救我。
難道要死在這裡嗎?”李火旺痛苦地呻吟著,為了妻女,他絕對不敢反叛,所以他萬分後悔自己的輕信…… 忽然半空中傳來撲稜稜的聲音,胖瘦兩人吃了一驚,同時抬頭朝外面看去,原來是那隻停在枯樹上的貓頭鷹撲扇著翅膀飛走。
“呸,賊廝鳥,嚇了大爺一跳!”崔師兄沒好氣得罵了句,又把鞭子遞給矮胖子:“刁師弟,你來看著這不識時務的老東西,我去找點鹽巴,給他加點料。
” 矮胖子聞言殘忍的笑了起來,往傷口上撒鹽,受刑者會像熱鍋上的魚那樣彈跳,實在有趣極啦。
不料院子里有人連聲嘆息:“嘖嘖嘖,撒鹽這麼落伍的手段,真是沒有創意啊……”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八一章 束手就擒 夜半三更,陰惻惻的聲音似能勾魂攝魄,崔、刁兩位聞言心臟突地一跳,遍體炸起了雞皮疙瘩,壯著膽子往門外看去。
正逢雲開月現,清冷的月光灑在秦林身上,一片慘白,唯有兩隻眼睛亮得詭異,恍如兩團來自幽冥的煉魂之火。
“哪來的小狗!”崔師兄手持單刀,呼喝著衝上去。
刁師弟則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不進反退,拔出腰刀就架在李火旺的脖子上。
站在空地中間的秦林手無寸鐵,卻好整以暇的負手而立,輕蔑的盯著持刀衝來的敵人,笑容充滿了對不自量力者的譏嘲。
“難道這鷹爪孫,年紀輕輕就已練成了金剛不壞體,或者白蓮照日神功?”崔師兄心頭惴惴,步法仍絲毫不亂,一邊揮刀撲向秦林,一邊大聲喊殺替自己壯膽。
秦林以逸待勞,直到兩人距離不足五步,他才雙目圓睜,冷電似的目光使崔師兄心頭巨震,同時口中短促有力地喝道:“殺!” 黑暗中,弓弦綳綳綳連響,急促的破空聲近在耳邊,不知多少箭矢的尖鋒,在月光下泛起深冷的寒芒! 堂屋中映出的燈光,把崔師兄的身影照得分外清晰,活脫脫的箭靶子啊,於是他富有悲劇色彩的謝幕表演,就是被至少二十支羽箭從各個方向穿透身體,變成了一隻活脫脫的刺蝟,甚至在倒下之後因為箭矢的支撐,身體被撐得離地一尺多高。
低矮破敗的牆頭,出現了影影綽綽不下數十人的身影,他們很快抽出新的箭矢,彎弓搭箭指向了剩下的一個敵人。
刁師弟見了這一幕,登時嚇得魂飛魄散,將刀架在李火旺的脖子上,歇斯底里地叫道:“別、別過來,要不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秦林微笑著,慢慢搖著頭,非常和善的告訴他:“你以為本官會為了一個狗屁不如的軍匠,就放過白蓮教的要犯嗎?小朋友,看得出來,你很傻很天真哪……” 刁師弟的臉色從蒼白變得蠟黃,白蓮教眾也分怕死的和不怕死的,崔師兄是後者,而他就屬於前者,所以他趕緊劫持李火旺,痴心妄想憑藉這個軍匠的性命逃脫升天。
沒想到來的這個鷹爪孫竟然油鹽不進,寧願犧牲一個精益精湛的軍匠,也要擒殺白蓮教要犯。
刁師弟手腳都有些軟了,驚惶的睜著眼睛:“你、你要怎地?” “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往傷口上撒鹽這種辦法實在太古老、太傳統、太沒創意了……”秦林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扳著手指頭如數家珍:“知道嗎,錦衣衛北鎮撫司發明的新十八般花活裡頭,就有‘披肝瀝膽’、‘搜腸刮肺’、‘仙人指路’這些獨具創意的新玩意兒,其中‘松鼠桂魚’是把犯人的皮肉割開一道道小口子,再將油燒得滾熱了,往上面一澆,嗞……你要不要試一試?” 秦林模仿熱油澆到傷口那嗞的一聲,魂飛魄散的刁師弟就身子猛地一彈,似乎已被熱油澆到了身上,回過神來他就忙不迭地將單刀扔掉,跪著連連磕頭:“長官饒命,小的棄暗投明,小的歸順朝廷!” 秦林呼的長出了一口氣,伸腳把刁師弟踢開,忙不迭地去替李火旺親解其縛……和剛才說的相反,就算白蓮教的長老,在秦林眼中都遠不如這個軍匠有用啊! 這一次李火旺很給面子,剛被接下來就納頭便拜,直接撲秦林腳上去了。
哇咔咔咔,難道我也有了傳說中的王霸之氣?秦林笑眯眯地彎腰,雙手攙扶:“李師傅不必如此,本官也是替朝廷辦事……呀咦?” 李火旺身子軟軟的根本扶不起來,原來剛才他並不是納頭便拜,而是被捆太久了血脈不暢,一被解開就骨軟筋麻,不由自主地軟軟倒在秦林腳下。
“胖子,快替李師傅推宮活血!”秦林招呼著陸遠志,又吩咐韓飛廉把姓刁的白蓮教徒提到旁邊細細審訊。
從白蓮教徒嘴裡並沒有得到太有用的東西,只是證實了秦林之前的全部推斷。
正是因為秦林在揚州用十支鳥槍齊射擊斃了十長老排名第一的段海萍,白蓮教上下大受震動,比起報復秦林,他們更急於得到這種新銳武器,從而在和朝廷的對抗中重獲優勢。
但鳥槍自抗倭之戰才大規模裝備,並且主要在戚繼光編練的浙兵新軍,其餘地方衛所都是裝備的舊式神機銃,白蓮教想要得到這種利器並不容易,必須從南京浙兵大營或者薊鎮新軍兩處下手。
比起戚繼光親自統帥、遠在邊陲的薊鎮新軍,當然是南京浙兵大營更容易滲透一些,儘管在南直隸的勢力因秦林而遭受了重創,白蓮教仍然組織調派人手,緊鑼密鼓的辦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