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待在外間的陸胖子、韓飛廉等人就看見英明神武的秦長官面紅耳赤,捏著鼻子往外沖,“茶、涼茶在哪兒?” 正月里喝涼茶?還有他捏著鼻子幹嘛? 陸胖子正好手上捧了一杯茶水,見秦林要得急,就趕緊雙手捧著遞過去。
這時候當然沒涼茶,幸好胖子已經捧了一陣,茶水不燙只是溫的,秦林也管不得許多,咕嘟咕嘟一口氣把茶喝乾了。
喘著氣在太師椅上坐了一陣,秦林的臉色卻變得越發紅潤,簡直就像廟裡頭的關二爺。
“這、這是他媽的什麼茶?”秦林只覺身上熱得慌,汗水順著脖子流。
陸胖子眨巴眨巴眼睛:“正月里喝的參茸暖身茶啊,秦、秦、秦哥,你怎麼啦?” 不但陸胖子聲音開始打顫,牛大力、韓飛廉和游拐子也全都用驚怖的眼神盯著秦林。
“沒什麼,開春了火氣大。
”秦林面無表情,鼻血正在撒著歡往外淌…… 接下來幾天秦林忙著辦鉛筆工場,這次柳華父子也帶著工匠和器具隨船來了,秦林在長干外頭買了一片房子,把工場設在裡頭。
現在對於秦林來說,辦鉛筆生意所能得到的金錢已是其次,他更想用這玩意兒的普及提高刑偵水平。
刑偵工作中鉛筆用處很多,比如這時候沒有照相機,如果用鉛筆速寫的方式把犯罪現場畫下來,可以部分起到現場照相的作用,單單是確定現場屍體、血跡和遺留物的對偵破大有裨益;發海捕文書更是用得上,這個時代衙門書吏用毛筆畫的影形圖實在太坑爹了,像魯智深站在布告底下愣沒人認出他來,這種事情絕不是施耐庵胡編亂造的,秦林可不希望將來他破了案子,罪犯卻滿天下亂跑就是抓不住。
秦林忙著做這件事,青黛自有張紫萱、徐辛夷兩位姐姐陪著大逛南京城。
兩位千金小姐像是在爭什麼似的,每天都跑來約青黛,反而把秦林甩在一邊,從早到晚在外瘋跑,弄得他欲哭無淚:其實,身為黏黏怪叔叔的我,也想陪小蘿莉看金魚啊…… 這時候都講三從四德,官宦、富戶家待嫁閨中的少女往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李青黛在蘄州除了陪爺爺上山採藥之外,一年到頭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
但現在李時珍不管孫女了,成天任她隨兩位姐姐外出遊玩,一來是老人家畢竟有點老觀念,覺得出嫁從夫,青黛既然和秦林定了婚約,就是秦家的人,只要秦林不介意她出去就行;二來嘛,提前和這兩位打打交道也好,還不知將來哪位是秦哥兒的正妻呢? 青黛可沒想那麼多,樂得像出籠的鳥兒,和徐辛夷、張紫萱在偌大一座金陵城裡頭逛,秦淮風月、雨花春風、市井繁華,一一領略。
唯一有些遺憾的是,秦林秦哥哥沒有陪在身邊。
一位相府千金、一位國公府的大小姐,再加上蘄州來的女醫仙,在南京城裡頭亂逛,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聲名鵲起…… 這天三人在雨花台遊玩了回來,就在聚寶門外一座茶樓上歇息,正從樓梯往二樓走,就聽見上面有人大聲說:“嘖嘖,那紫青雙姝真正貌若天仙,小生老遠看見就覺得魂靈兒飛在了九霄雲外,一步也挪不動了……” 青黛聽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什麼紫青雙姝啊,姐姐帶我去看看行嗎?” 張紫萱便站定腳步,又側著頭聽了一會兒,忽然臉就有些發紅,把青黛小臉蛋輕輕一揪:“我的好妹妹也,他們說的就是、就是咱們倆。
” 原來張紫萱名字裡頭有個紫,李青黛有個青,南京的好事之徒便稱她們為紫青雙姝,贊為南京眾多千金小姐中最頂兒尖兒的人材相貌。
青黛倒是沒有不好意思,她心底單純,別人說她漂亮,自是有些高興。
徐辛夷卻臉色有些不好看了,狠狠一捏拳頭:敢情本小姐最丑?是可忍孰不可忍! 樓上那人又大聲道:“可惜、可惜,紫青雙姝雖然天仙化人,卻被一人所得,南京就算再多登徒子也絕對不能一親芳澤!此人勢力極大,橫行霸道,漫說你朝廷大員、紈絝公子,也萬萬不是他的對手!” 底下人一片聲地問那幸運兒是誰,有如此厲害。
張紫萱和青黛對視一眼,臉兒都變作奼紅,這饒舌之人說的,除了秦林之外還能有別人嗎?青黛倒也罷了,張紫萱可從來沒有挑明呀,臉蛋燒得有些厲害。
誰也沒料到,樓上那人一拍桌子,斬釘截鐵地道:“獨佔紫青雙姝的不是別人,正是魏國公府那位刁蠻霸道的徐大小姐!她生來不好鬚眉男子,卻喜歡閨閣千金,實在是個異數,手下女兵如狼似虎,魏國公又任意驕縱,便是王孫公子也不能與之抗手……” 我倒!徐辛夷有種虛弱無力的感覺,張紫萱和青黛也哭笑不得:說半天,照這人的說法秦林反倒被徐辛夷橫刀奪愛?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徐辛夷銀牙一挫,蹬蹬蹬就往樓上沖:什麼人敢如此信口雌黃?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二二五章 老瘋子 長干就在聚寶門外,是金陵城南一片居民區,秦林的鉛筆工場就設在那裡,所以每天辦完了工場的事情,就經過聚寶門回城內宅邸。
這天下午他剛和陸遠志兩個從工場走到聚寶門外,就聽見路邊一座茶樓里打得稀里嘩啦,杯兒壺兒亂砸,又摻雜著甲乙丙丁四位的嬌叱,最後咚的一聲悶響,一個頭髮鬍鬚焦黃的半老頭子被打了出來,摔了個大馬趴躺在街心,哎喲哎喲的直哼哼。
“哼,敢罵我家大小姐,揍死你個老不修!”女兵甲得意地拍拍手掌。
乙丙兩個把捲起來的袖子往下放:“膽大包天,還以為手上多厲害,原來是個死鴨子……只有嘴硬。
” 就連年紀最小的小丁也氣鼓鼓的,捏著拳頭喊:“打死,打死!” 忽然看見秦林和陸遠志兩個就站在不遠處瞧著這邊,嘴巴張得老大,她又呀地叫了聲,立馬把手往背後一藏,一臉無辜的表情,傻乎乎地呵呵笑:“沒看到,沒看到,小丁乖乖的,什麼都沒做哦……” 秦林和陸遠志頗為詫異地看了看街心那半老頭子,約摸五十來歲,頭髮鬍子黃不溜秋的,一張臉又黑又瘦,看上去十分猥瑣下流,只是一雙小眼睛頗有些不同尋常的神采。
初春天氣還冷,這半老頭子竟沒穿大棉衣,只穿了件東飄西盪的夾襖,裡頭黑乎乎的棉絮和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麼的玩意兒從破洞露出來,顯得極為落拓,身板也瘦得不成話。
這頓打可不輕,半老頭兒身子骨都快被甲乙丙丁拆散了,躺在街心哼哼唧唧,看樣子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難道就這麼一乾瘦猥瑣半老頭子,竟是什麼採花賊、飛天大盜之類的角色,聯手能和白蓮教長老過過招的甲乙丙丁居然和他乒乒乓乓打了半天? 秦林不敢怠慢,讓胖子看住老頭兒,自己走進茶樓。
哎喲媽呀!秦林真被嚇了一跳,卻見茶樓裡頭的茶客被打得七零八落,一個個東倒西歪的呻喚呼痛,盤兒杯兒壺兒碟兒全都粉碎,就連桌子板凳也拆爛不少,那店家和茶博士都縮在老虎灶後頭,只露出個腦袋,滿臉驚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