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辛夷眼睛一亮,明白了原委。
不過是應天府總捕白浩搶著回答了:“說明趙姨娘在那之前就很有可能遇害了!” 以此推斷,夜行人是先殺害了趙姨娘,然後才躥到主院那邊攪鬧,故意被眾侍衛發現然後打了一架,其實是為了轉移人們的注意力,掩蓋其殺害趙姨娘的動機! 在眾人互相印證了看法之後,秦林笑著點點頭,補充道:“而且剛才我沒有在牆面、牆角發現任何攀爬跳躍的痕迹,一個人就算輕功再高,也沒辦法飛到空中,足印總該是有的,我什麼也沒有找到,就只能說殺害趙姨娘的兇手是從小跨院和第三進主院相通的門,大搖大擺走進現場的!” 王本固張口結舌,始終半信半疑:“怎、怎麼可能?” 管家見主人不再阻止,在秦林逼視下吞吞吐吐地道:“我家太太姓史,兩房姨娘,一個姓周,一個就是這死了的趙姨娘。
長官問老爺家風嘛,這個,大太太治家是嚴謹的,周姨娘是太太的陪嫁丫頭,趙姨娘是老爺三年前新娶的……別的小人再不敢亂說了。
” 秦林笑笑,就知道太太史氏必定是位河東獅,像王本固如此身份地位,又越老越好色,居然只娶了兩房小妾,其中一房還是太太帶過來的通房大丫頭,想必就是史氏“管教有方”的功勞了。
兩位姨娘當中,周姨娘是史氏的陪嫁丫頭,一般說來她們的關係比較好,而趙姨娘是王本固後來娶的,比前面兩位要年輕貌美得多,雙方的矛盾必定相當尖銳。
會是她們下的手嗎? 秦林皺著眉頭,揉了揉下巴,“趙姨娘身邊剩下的那個丫頭,家裡真是病了嗎?又是哪位管家批准她回家照顧母親的呢?” 這次管家眼睛一亮,答得非常乾脆:“是大太太從娘家帶來的馮奶公,奴僕下人要請假回家,都得由他發話。
” “我知道了!”陸遠志極其高興地叫起來,壓低了聲音只讓秦林、徐辛夷、牛大力這幾個自己人聽見:“能安排丫鬟回家,讓趙姨娘獨自一人待在小跨院的,只有馮奶公,而馮奶公又是太太史氏的心腹,史氏對這年輕貌美的趙姨娘恨之入骨,嘿嘿,下的黑手啊!” 那麼,丫鬟的調走究竟是湊巧,還是早有預謀呢? 秦林讓牛大力帶著校尉,由王家的人帶路去找那小丫鬟,看看她母親是不是真的病重。
牛大力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帶著三名王家的僕役,原來他剛走出去說了原委,王家就有好幾個奴僕是那小丫鬟同村的,都指天發誓說她母親確實病得很重。
秦林的眼睛眯了起來,案件撲朔迷離,他越來越有興趣了。
小丫鬟母親病重是真的,那麼放她回家,讓趙姨娘獨處然後刺殺的安排,就顯得有些牽強;或者說是得知她請假之後,趕緊布置殺害趙姨娘?邀約殺手,制定計劃的時間又顯得太緊迫了點。
“走,咱們進屋看看!”秦林招呼著手下,踏進了充滿血腥味的堂屋。
作為法醫,在口供和目擊者無法提供足夠線索的情況下,最終還得讓屍體開口說話。
這房子是前後套的格局,前面暖閣子,後面是卧室,兇案就發生在卧室裡面。
雕花大床上躺著趙姨娘的無頭屍體,腦袋滾到旁邊,被褥上、牆上沾著許多噴濺狀的血跡,濃重的血腥味道撲鼻而來。
沒有移屍的跡象,秦林毫不遲疑的斷定這是第一現場。
“一刀就把頭砍掉,這份勁力可不尋常啊!”白浩嘖嘖讚歎著。
人頭可不是那麼好砍掉的,脊椎骨相當堅硬,如果找不對位置,用很大的力氣也不一定能砍掉腦袋,有時候專業的劊子手都會忙中出錯,第一刀沒能叫犯人身首異處,得連砍幾刀才完成任務。
不過對於偵破者來說,這是個幸運的現場,因為白痴都能看出趙姨娘這個樣子是死定了,沒有人會衝進來搶救什麼的導致現場被破壞。
秦林讓其他人站在門口,自己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躲開不去踩地面上的血跡。
屍體只穿著貼身小衣和褻褲,看得出來死者生前身材姣好,皮膚白皙、五官端正,恰是二十多歲人生最美好的年齡,可惜她已經身首異處,那顆頭顱上的面容顯得猙獰扭曲…… 這是冬天,屍體早已冰冷;屍斑是血液墜集於身體低下部位形成的,因為趙姨娘死亡時大量血液從傷口流出,所以屍身並沒有形成明顯的屍斑;屍僵已經達到了高峰,全身僵硬,秦林知道外傷大量失血會導致屍僵進程加快,這也符合死者的死亡方式。
最後,秦林做了個讓眾人牙酸的動作……他抓著頭髮,把死者的人頭提了起來! 秦林翻開人頭的眼皮,觀察它的角膜渾濁程度,忽然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眉頭擰成了川字: 角膜已開始乾燥,瞳孔的透明度有所下降,但是渾濁還完全沒有出現!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一六三章 陰部瘀傷 作為法醫,秦林熟悉死亡時間的所有判定方法,包括屍體溫度、腐爛程度、胃內容物、屍斑、屍僵等等,而角膜渾濁程度也是其中之一。
昨晚王家發現夜行人的時間是子時初刻(晚上十一時),此前推論認為趙姨娘在此時間段之前便已遇害,現在是巳時正(上午十時),那麼案發已經超過十個小時。
但檢查死者眼球的情況,卻和這個推論產生了衝突:人死後若是閉著眼睛的,三到四個小時之後眼球仍然濕潤,但瞳孔開始從無色透明逐漸轉為灰白;五到八個小時,眼球表面變得乾燥,瞳孔的白色加深,透明度進一步下降;九個小時以上,角膜出現渾濁,並逐步加強,直到死亡兩天後角膜變得完全渾濁,法醫在死者的眼球上看不到明顯的瞳孔,死者眼角膜的變化才告一段落,再往後就是組織壞死和屍體自溶了。
秦林觀察屍體的眼球,發現角膜已開始乾燥,略有從透明轉為淺白色,瞳孔的透明度有所下降,但是渾濁還完全沒有出現,根據多年來法醫工作的經驗,可以判定死亡時間在六、七個小時之前,至多不會超過八個小時。
這就和前面的推論有了矛盾,如果死者是六七個小時之前死亡的,她的死亡時間就在丑時末(凌晨三時),在黑衣人出現的時候還活得好好的。
奇怪!秦林把死者的人頭放回遠處,半眯著眼睛審視室內的陳設,大腦飛速的運轉:如果死亡時間真的是丑時末,那麼在夜行人出現,闔府上下鬧騰的時候,獨自居住的趙姨娘為什麼不害怕不跑出來和眾人會合?假如她是被捆住了,怎麼不呼喊求救?她是不能求救,還是不願求救,或者自認為不需要求救? 秦林注意到房間門口有摔碎的瓷碗和筷子,打潑的稀粥、雞蛋、點心,想來是早晨送點心的丫鬟突然發現血跡,失手打碎的了,似乎和案情沒有太大關聯。
旁邊有幾個帶血的足印,纖小瘦弱,顯然是女子留下的,秦林檢查之後發現是血跡快要乾涸時踩上去的,那麼就是命案發生之後好幾個小時的事情了,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