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張著嘴,睜著眼,像不認識似的看著徐辛夷,實沒想到傻大姐還有這等本事……殊不知她常借訓練兵馬的名義帶著京衛精兵出來圍獵,而圍獵本來就是訓練軍隊的法子呢! “怎麼搞的,這傢伙被馬顛傻了?”徐辛夷莫名其妙,伸出修長的手指在秦林眼前晃了晃:“喂,看什麼看,不認識本小姐啦?” “牛就一個字!”秦林大拇哥一挑,然後撥轉馬頭就朝燕子磯走。
徐辛夷欣欣然有得色,嬌叱一聲打馬與秦林齊頭並進,眾女兵紛紛跟上。
直瀆山的火勢依然很猛,被強勁的西北風壓著反向山腳捲來,時值冬至,江南的荒草也發黃了,噼噼啪啪的劇烈燃燒,衝起兩三丈高的火頭,人隔著老遠就感覺熱浪滾滾。
這麼大的火,無論如何也沖不過去,黑衣人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山頂,無可奈何。
而三名頭領始終望著山頂,神色間頗有些慌亂,那使長鞭的黑衣人不停把鞭子甩來甩去,顯然煩躁已極。
突然發現山頂上被困的人正在歡呼雀躍,黑衣人不禁笑了起來:聖教精心設伏、水陸包抄,這些公子小姐們插翅難飛,就算秦某人跑回南京城裡求援,等京衛兵來之前這火就早熄了,而肉票也早就綁到手了。
火的確很大,可只是些枯草,又能燒到幾時? “不對勁兒……”那使袖箭的“楊賢弟”是位聽風辨器的暗器高手,他豎起耳朵,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起初尚在遠處,這會兒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大,漸漸地,地面的震顫已經非常明顯。
大隊兵馬正朝這邊疾馳而來。
“官兵很多,咱們不是對手,風緊,扯呼!”楊賢弟臉色大變,出言令眾黑衣人分散逃走。
想逃?來不及了! 黑衣人想往左沖,神策衛八尺高的指揮使認旗迎風招展,大隊明軍鐵鎖甲、鴛鴦戰襖,嚴陣以待;轉回來往右突,廣天衛同樣是八尺高的指揮使認旗已高高豎起,眾多精兵刀出鞘、弓上弦,冷冷地看著他們;咬咬牙待要強搶中路,沒走幾步又看見鷹揚衛的認旗斜斜指著這邊,一群騎兵長槍大戟,排著整齊的隊列如烏雲般緩緩壓來。
情知已陷入明軍布下的天羅地網,眾黑衣人的心都在往下沉、往下沉…… 數十名銀裝素裹的女兵湧出,兩邊雁翅分開,徐辛夷坐照夜玉獅子,秦林跨著踏雪烏騅,並騎而出。
黑衣人都張口結舌,那使長鞭的低聲驚呼道:“田長老不是激得這婆娘負氣而走嗎?怎麼又回來了?莫非一開始咱們就落入了圈套?” 山頂上的被困者則同聲叫好,秦林之前的行為也就得到了最好的解釋。
公子哥兒們恨不得踏雪烏騅上的人是自己才好,女眷們七嘴八舌的對張紫萱道:“原來秦少爺是去搬救兵,咱們可誤會他啦!” “小倩你還好意思說,剛才你罵他不是罵得最痛快嗎?” “誰讓他裝得那麼像?連紫萱姐姐也被騙到了呢。
” 張紫萱溫潤如玉的鵝蛋臉露出了會心的笑意,抿嘴笑道:“是呀,連我也被這傢伙騙了呢……” 真的嗎?張敬修和張懋修兩兄弟對視一眼,他們可不相信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妹會不知道一點端倪。
“呀呀呀,居然連哥哥也不告訴,真是女生外向呀。
”張懋修喃喃自語。
張敬修則看看小妹,又看看山下與秦林並騎的徐辛夷,若有所思。
山下,黑衣人面臨大軍合圍的壓迫,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卻。
啊哈哈哈……秦林仰天大笑,一手提著韁繩,在馬背上居高臨下一指:“那個用箭射我的傢伙,你死定了!” “怎麼沒把你射死呢?”徐辛夷翻了翻白眼,然後回頭望著那群黑衣人,笑容燦爛如夏花,露出兩顆俏皮的門牙:“本小姐只說一次,快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黑衣人當然不會投降,於是徐辛夷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左中右三路,三面八尺高指揮使認旗同時斜向四十五度指向敵人,大隊明軍騎兵開始策馬揚鞭,戰馬小跑著逐漸加速。
燕子磯下,響起了滾雷般的馬蹄聲,攝人心魄。
崩崩崩崩的弓弦響聲中,第一輪箭雨就把黑衣人放翻近半,然後保持著嚴整陣形的鐵騎就和敵軍劇烈碰撞。
黑衣首領舞動長鞭,鞭梢毒蛇吐信般纏向一名明軍騎兵,可鞭梢剛剛搭過去,還沒等他發力,五六支長槍便攢刺而來,他這必殺的一招便只能心有不甘的落空。
並且他沒有機會發第二招了,如此之近的距離,如牆而進的鐵騎,便是這使鞭的高手,在一招落空之後便被戰馬狠狠地撞上,他的身體就像破布娃娃似的飛了起來,還在空中就被三四支長槍攢刺,落地之後又是無數只馬蹄踩了過去,登時粉身碎骨。
那名使袖箭的高手倒是成功的射落了一名明軍,但下一刻便有三四把戰刀朝他劈來,借著戰馬衝刺的速度,刀光迅捷無倫的從他身上一帶而過,明軍騎兵頭也不回地沖了過去。
鮮血飛濺成一蓬血雨,站立不動的黑衣人身上裂開巨大的傷口,瞬間就失去了生命。
也有人慌不擇路朝著山頂奔去,但根本無法跨越熊熊烈焰,變成火人慘呼著掙扎、痙攣…… 秦林看得心潮澎湃,在訓練有素的大軍面前,什麼武林高手都會被轟殺至渣啊! 徐辛夷,神色自若的和眾位女兵說笑,不禁叫秦林再一次驚嘆……殊不知徐大小姐也只獵過野豬、山羊,何曾見過戰陣廝殺?她也借著和女兵說話的機會轉過了臉,不敢看那些血腥的場面呢。
明軍強弓勁弩、長槍大戟的衝殺,幾乎就是一個照面的功夫,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黑衣人就血染黃沙,大部分成了殘缺不全的屍體,只有十來個被俘的,但也人人帶傷。
這時候燕子磯伸入江面的那一頭火光燃起,明顯是敵船發現岸上的情況不對,狗急跳牆放火燒山了。
西北風從江面上吹過來,火從北面磯頭燃起,直瀆山頂的眾人不是逃無可逃嗎? 常胤緒招呼眾人:“走,站到剛才過火的地方去!” 方才他放火,往南邊燒出極大的一塊空地,地面上凈是草灰,烏漆抹黑的。
眾人有所遲疑,張紫萱第一個走過去,鼓勵的朝常胤緒笑笑:“沒看出來小侯爺還有這等計謀,真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高姐姐,小妹看這常小侯爺很不錯,你說呢?” 高小姐覷了眼常胤緒,低著頭直樂。
常胤緒高興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咧著嘴嘿嘿傻笑,忽然一拍腦門:“啊,現在可以說了,其實挖溝、放火這些都是秦兄弟叫我做的呢!他下山之前就和我說了……” 果然如此!張紫萱笑眯眯地,銀牙卻是一挫:好哇,秦林!你連我也想瞞著?哼哼,我可全猜到啦,不過,那個混在人群中的姦細…… 說笑著眾人都已走到燒過的這片空地,雖然地面熱得燙腳,空氣也一股煙味兒,但至少能保住命。
果然,從北面燒過來的火頭,一到這片空地的邊緣就沒有任何可以燃燒的東西,只有滿地草灰,火勢再大也燃不過來,只是熱浪隨著西北風迎面撲來,加上地面本來就被先前的那場火烤熱了,眾人熱得汗流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