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嘿嘿笑著拍了拍巴掌,牛大力走進大堂,搬出來一口箱子,放在院子裡面,掀開一看,全是白花花的銀兩。
眾官校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不相信?好,本官先把這個月的墊上!”秦林擲地有聲地道:“全都按過去的雙倍拿!” 校尉們驚得呆了,常例份子按雙份算的話,軍餘二兩、力士三兩、校尉四兩、小旗十兩、總旗三十兩,全所兩百來號人,加起來就是六七百兩紋銀吶!這位秦長官還真是大手筆! 銀子沒人不要的,錦衣官校們立刻排了隊領,一個個喜笑顏開,都覺得這位長官實在爽利、大氣,與眾不同。
“哼,收不起常例,看你能拿自己的銀子賠到幾時?”鹿耳翎領了自己的份子,不懷好意地想象著秦林總有債台高築的一天。
沒有根基,收不起足額的常例,上面千戶所還有規定的份子要交上去,加上給本所官校發的雙份,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對了,鹿總旗,本官還要去拜訪管面上的各處府衙,所以慰問周老哥的事情就請你代勞吧……”秦林笑眯眯地把二十兩銀子交給鹿耳翎:“這點銀子,拿給周老哥家裡,叫他好生養息。
” 鹿耳翎心頭突的一下:怎麼秦林知道要去各府衙拜謁的規矩了?難不成…… 不過秦林讓他代為慰問周校尉,鹿耳翎還不得不去,老周為全所爭地盤受的傷,眾目睽睽之下要想玩什麼花招,那還不被全體官校戳脊梁骨? 當初老周躺下,鹿耳翎只送了五兩湯藥銀子,秦林本是後任可以完全不管,居然出了二十兩慰問銀,兩相比較鹿耳翎實在丟份,校尉們都嘈嘈切切的議論起來。
鹿耳翎捏著銀子,氣得臉青面黑:毫無疑問,這銀子送去了,老周和眾校尉都只會說秦長官體恤下情,義薄雲天,不會有半個好字落在他鹿某人頭上……明明是秦林邀買人心,鹿耳翎大丟其臉,鬧得心裡頭直煩噁心,還不得不捏著鼻子替秦林跑腿,你說這他媽叫什麼事兒!第二卷 【江南煙雨】 第一二二章 照夜玉獅子 管片上的達官顯貴,秦林一家一家地去拜謁,什麼英國公、臨淮侯、安遠侯,並沒有哪家是真正接見的,都是帖子投進門房,過一會兒出來個管家,拱拱手說聲“主人不在家,不敢當,擋駕”,這就算拜謁過了。
這些大明公侯們,哪兒有閑心和區區錦衣衛百戶啰唆?可要是你真的不來,他們又要說是你瞧他不起,從此惹下無數的麻煩。
秦林樂得不見,否則每到一處都得下跪,膝蓋頭還吃不消呢,投張帖子就算報了到,卻也方便省事。
最擔心的魏國公府,秦林先派陸胖子拿了二兩銀子過去探問,果然胖子圓滾滾的外形很討喜,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蒼頭非常熱情的告訴他,徐大小姐行獵去了,不在家。
秦林鬆了口氣,這才自己上門,把帖子投了進去。
那些個驕仆都是鼻孔衝天的角色,哪兒把你小小的錦衣衛百戶放在眼裡?茶也沒有,板凳也不端一條,就讓秦林站在門房裡。
方才那老蒼頭搖搖頭,嘆口氣,看不慣這些驕仆的做派,卻也無可奈何。
陸遠志癟癟嘴:“你們好歹給我家長官弄條板凳嘛,跑一上午了,兩條腿都打顫!” “長官?”門房幾位大爺鼻子里哧的一聲,笑得嘴都歪了:“我家國公爺職任南京守備、掌南京中軍都督府僉書府事,轄下四十九個衛、一百一十八千戶所,衛指揮使只好替他老人家牽馬,千戶連看大門都不要,你一個百戶也敢稱長官,不怕人笑掉大牙!” 原來有明一朝,魏國公徐達為開國武將勛臣第一,追封中山王,子孫世襲魏國公,榮寵無比。
靖難之役,朱棣盡殺建文帝的臣子,但直到最後一刻還在率兵抵抗他的魏國公徐輝祖卻安然無恙……原來朱棣的皇后徐氏,就是徐輝祖的姐姐! 武宗年間,大太監劉瑾人稱“立皇帝”,權勢滔天,仍然不敢動徐家一根寒毛,由此可見魏國公一系在大明朝的根基之深、影響之大。
這一代魏國公徐邦瑞是隆慶六年襲爵,以南京守備掌中軍都督府,顯赫已極,國公府這些奴才下人們仗著主家權勢狗眼看人低,連錦衣衛百戶也不放在眼裡,出言譏嘲。
陸遠志待要和這些狗腿子爭辯,秦林搖搖頭阻止他,朝笑著的眾位門子拱拱手,自己站到牆根角。
幾個門房大爺笑得前仰後合,譏嘲之語不絕於口。
秦林根本不和這些傢伙計較,就準備等那聲“擋駕”之後立馬閃人,他前來拜謁只為著官場規矩,可沒打算求魏國公辦什麼事情,何必在乎幾個下人的臉色? 沒想到出來個白髮蕭然的老管事,控背躬身問道:“哪位是秦長官?小公爺有請!” 秦林應了聲,心頭納悶,按說自己不認識什麼小公爺啊,就是那徐大小姐也只是耳聞,從未見過面呢。
也管不了許多,走了一步拱拱手:“老管家,下官便是。
” 老管事看見秦林茶也沒有、凳子也沒坐,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朝幾個門房瞪了一眼,低聲罵道:“狗眼看人低!等會兒收拾你們!” 他對秦林的態度卻極其恭敬,先跪下朝小公爺的客人拜了拜,然後才彎著腰在前面引路。
幾個門房大眼瞪小眼,都哭喪著臉:老都管教訓人的手腕,那可厲害得很吶!那位錦衣衛百戶官又怎麼認得小公爺? “叫你狗眼看人低!”門房懊悔得直打自己的耳光。
南京魏國公府的規模不下於蘄州荊王府,但少了幾分金碧輝煌,多了些殺伐征戰的肅然之氣,府中來來回回巡邏的侍衛,也頂盔摜甲神情嚴肅,明顯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精銳之師。
秦林看到這些侍衛,不禁想到了甲乙丙丁四個女兵和她們的主人李青黛,心頭浮起絲絲甜意。
小公爺徐維志已等在了書房外面,他有三十來歲了,頭戴金邊三梁忠靖冠,穿著雲紋青絲燕服,乍一看貌不出眾,卻很有些勃勃英氣。
見到老都管引著秦林來了,他走下書房的三步台階,笑盈盈地道:“秦兄替我表弟洗冤,令他父子和好,小可渴慕已久啊,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雄!” 哦,秦林恍然大悟,既然徐辛夷是朱由樊的表妹,那麼徐維志當然也是朱由樊的表哥啰。
可想而知,朱由樊受了秦林大恩,得知他調任南京之後必定給徐維志寫了信,托他提攜秦林。
有這層關係,徐維志當然態度極好,秦林剛做了個下拜的架勢,就趕緊攔住:“使不得!使不得!秦兄替表弟洗冤、彌合他父子二人,小可姑母的在天之靈方可安息,論起來應該小可拜謝秦兄才對……家父若不是守備府有事,還要親自來感謝秦兄呢!” 徐維志說著,就笑嘻嘻地作勢要跪下去。
秦林忙道受之有愧,急忙伸手攔住,開玩笑,未來國公爺你也好叫他跪? 兩人並肩走進書房,徐維志命侍女泡了上好的香茶來獻。
徐維志和他表弟朱由樊完全相反,沒有那種陰沉鬱結的氣息,而是談吐爽朗、英氣勃勃,時不時還說個笑話,十分風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