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和后位本來就是一體兩面,廢長立幼,鄭楨便能順勢登上皇后之位,或者先成為皇后,那麼朱常洵同樣具備承繼大統的嫡子身份。
偏偏王皇后坐在那個位置上,而且為了保住皇后寶座,不遺餘力地保護皇長子朱常洛,試問鄭楨有多恨她?簡直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不過王皇后冷落是冷落,整天循規蹈矩裝好人,贏得慈孝美名,鄭楨也找不到她什麼把柄,而且紫禁城裡向來跟紅頂白,張鯨張誠這些個權閹都不理會王皇后,鄭楨覺得她威脅不大,這才把主要精力放在奪嫡上,暫且讓這個泥雕木塑的女人占著皇后之位。
現在張鯨居然去密會王皇后,鄭楨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機,她情不自禁地扯住秦林:“秦將軍為我設謀,為我分憂!”第八卷 【南洋變化】 第一〇八一章 花虎溝 一九二九,懷中插手,三九四九,凍死老狗。
明朝萬曆年間已進入全球氣候上階段性的小冰河期,冬天比後世寒冷許多,時值三九隆冬天,京師家家戶戶屋頂積雪,太陽曬化的少許雪水沿著屋頂往下滴,還沒落地便被冷風一吹又結成了冰稜子,大街上墊著厚厚的積雪,為生計而奔波的行人縮著脖子,鼻子被凍得通紅,深一腳淺一腳地蹣跚前進,流經城市的玉河、蘆溝河連河底都凍上了,倒有不畏寒的小屁孩吸溜著鼻涕,架著冰車子在冰面上滑來滑去…… 偌大一座城池,里裡外外凍得結結實實。
卻有幾處防衛森嚴、令尋常百姓談虎色變的所在,外頭平平常常沒有絲毫變化,內里則緊鑼密鼓,忙得熱火朝天。
安定門以東勇士營駐地,大內高手們已經集合起來,人人改換百姓衣服,有的扮成貨郎,有的扮成樵夫,各自腰間鼓鼓囊囊,暗器全淬了劇毒,或者貨郎擔兒里暗藏玄機。
坐營官褚泰來一張疙瘩臉殺氣騰騰,目光湛然地巡視著手下這群大內高手,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此次辦差非同小可,各位仔細著!但凡誤了張司禮大事,盡皆嚴懲不貸!點子扎手,切勿一擁而上,拉開架勢和她硬耗……不妨提前交個底,北鎮撫司駱都督那邊,已有克敵建功的萬全之策!” “謹遵褚統領號令!”眾大內高手轟然應諾。
心下不無納罕,北鎮撫司駱思恭是萬曆本人的親信,褚統領和勇士營則是張司禮一手掌控,兩邊聯手辦差,倒是少見得很哪。
豈止北鎮撫司,整個錦衣衛衙門都動起來了! 位於棋盤街西端的江米巷錦衣衛衙門,屋宇重重、古柏森森,一如平常時分,就連看門的幾名官校,也像平時那樣挺胸凸肚,懶散中帶著股朝廷鷹犬特有的凶戾和傲氣。
殊不知外松內緊,轉過照壁進去的院子里,錦衣官校排列得齊齊整整,本衛堂上官、北鎮撫司、南鎮撫司各路官校,儘是朝廷的飛鷹走犬,隨隨便便往那裡一站,就有殺氣油然而生。
接到緊急集合命令的官校們不明所以,看這陣勢可是相當大,不知道是要抄哪位當朝大員的家,還是要捉拿哪位欺君罔上的奸佞?至少也是堪與當年馮督公比肩的人物倒霉,才用得著這般吧。
北鎮撫司的洪揚善和馬彬站在人群前列,臉色很有點不好看,朝廷要去誰,只消一道聖旨,值得要擺這等大陣仗的,必定是當朝掌權的一二品大臣或者內廷權閹,依序排下來是內閣首輔申時行、司禮監二張、次輔三輔,再往後,恐怕就輪到他們最擔心的那位……提督東廠武昌伯秦林! 申時行為首的三位閣臣都是文官,似乎不必如此,如果是張鯨,不該劉守有主持其事,難道這次真的是張誠或者秦林? 洪揚善和馬彬互相使個眼色,意思是怎麼也得把錦衣衛這邊的異動通知秦林。
晚了! 錦衣都督劉守有著緋色飛魚服,頭戴烏紗腰系玉帶皇皇而出,左首北鎮撫司掌印官駱思恭,右首南鎮撫司掌印官張尊堯,張昭、龐清、馮昕等錦衣堂上官眾星捧月,端的是威勢非凡。
劉守有目光有意無意地往洪揚善、馬彬臉上一掃,這兩位心頭就一聲哀嘆,看來沒機會把消息傳給秦林。
就在此時,略顯突兀的聲音問道:“劉都督點齊本衛官校,意欲何為?可曾有聖旨,可曾知會我東輯事廠秦督主?” 眾人定睛看去,說話的人褐衫皂靴,乃是東廠派駐在錦衣衛的坐記。
錦衣衛監察滿朝文武臣工、緝拿大奸惡逆,東廠除具備同樣的權力之外,還有監督錦衣衛的權力,所以派出坐記在衙門裡起監視之用。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秦林提督東廠,自然要派心腹到錦衣衛衙門坐鎮,今天這位坐記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派到顧憲成府上,攪得他全家雞犬不寧的史文博史掌班。
劉守有將飛魚服袍袖一揮,冷笑道:“史掌班說笑了,本都督受陛下信重,任為掌錦衣衛事,自有臨機專斷之權,何必凡事知會貴廠秦督主?來人吶,請史掌班在本衙飲茶,坐等本都督得勝歸來吧。
” 龐清使個眼色,七八名如狼似虎的錦衣官校就一擁而上,左右夾著史文博。
“哼,劉都督如此驕橫跋扈,將來有得御前官司打!”史文博氣得鼻子都歪了,沒好氣地推開錦衣官校,自己走進衙署裡頭。
劉守有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洪揚善、馬彬相顧駭然,東廠坐記在各衙門的地位非常超然,因為東廠是代表皇帝行使監察職權,各衙門不得干涉坐記的工作,否則會有很大的麻煩。
現在劉守有公然軟禁史文博,只能有一種解釋:他一舉擊敗秦林的把握非常大! 二人神情變化落在駱思恭眼中,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洪指揮,馬指揮,二位忠勤老成,本督要親自出手緝拿叛逆,期間就請二位替本督留守北鎮撫司,如何啊?” 洪馬二人對視一眼,感覺到張昭、龐清、馮昕等輩不懷好意的目光,他倆無可奈何,只得應諾。
錦衣都督劉守有身邊親信環列,北南鎮撫司掌印官隨侍左右,衙門大院里各級官校齊齊待命,以至雖是寒冬三九天,劉都督亦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感,朗聲道:“諸位,此次差遣是張司禮過問,本都督親自主辦,騰驤四衛勇士營協辦!待會兒各各奮力向前,擒拿魔教妖匪!立功者本都督不吝重賞,後退者,斬!” 駱思恭笑道:“張司禮高屋建瓴,劉都督運籌帷幄,本官也已布置周密,量魔教妖妃插翅難逃。
” 劉守有把駱思恭看了看,布置周密四字,分明說主要功勞在他駱都督——卻也難怪,雖然共同的利益讓他們走到了一起,到底駱思恭和張鯨、劉守有並不是一條心。
張尊堯也補充道:“哪位立下大功,本官一定親口報與家伯曉得。
” 眾錦衣官校越聽越興奮,一個個直喘粗氣,看來這次的事情上頭是下了血本,誰要立功,立馬官升三級!說不定還不至於此呢! 士氣可用! 劉守有、駱思恭和張尊堯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