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以敏銳的直覺,感到墜樓的場面,具有很大的戲劇性,更像是做出來給人看的,特別是給自己和駱思恭看的。
且不管那麼多,留陸遠志繼續檢查屍首,牛大力率番役們盤問寺里的和尚,尤其讓他們注意那些和高明謙主僕,以及惠平惠安兩名涉案和尚的線索。
秦林自己則和白霜華一塊,信步登上了常樂寺塔。
這是座磚砌的寶塔,底座呈四方形,頗具雲南特色,有飛檐,但不像中原佛塔的飛檐那麼長。
夜裡走入塔中也不需要打火把提燈籠,因為塔內燈火輝煌,每層都有金裝銀裹的佛龕,前頭供桌上擺了點心水果鮮花各色貢品,點著長明燈和極大的蠟燭,那蠟燭足有小孩手臂粗,蠟油融化流淌下來,佛龕前面擺著三隻蒲團供人叩拜頂禮,蒲團有新有舊,一些舊蒲團破掉了,露出裡面填充的稻草。
地面和梯子同樣由磚石砌成,看年頭很久遠了,這座佛塔最早是在南詔國時期建造的,其後屢經修葺。
秦林並不直奔事發的第十三層,而是一層層慢慢走上去,同時四下打量有沒有什麼問題。
白霜華則每層必禮佛,白蓮教是佛教白蓮宗與波斯摩尼教(明教)融合而成,無生老母是至高神,也拜彌勒為首的諸佛。
這位破門出教的白蓮教主,每上一層便站在佛龕前面,雙掌置於胸前做蓮花盛開之狀,一雙妙目凝視佛像,口中念念有詞,神情不悲不喜安詳自在,倒真有慈航普度之莊嚴妙相。
“像你這麼拜佛的,倒是稀奇得很!”秦林笑嘻嘻地打趣,別人要麼不信佛,既然拜佛,都是雙掌合十跪拜的。
白霜華很嚴肅地解釋:“我是奉無生老母法旨降世,總領三教、一統萬邦的摩尼大光明神……” 好吧,秦林摸了摸下巴,看著教主姐姐凹凸有致的身段,非常促狹地壞笑著,哎,每天晚上她雪雪嬌呼的時候,可沒有擺出大光明神的架子呀! 白霜華看到秦林像是能把人衣服剝光的眼神兒,就知道這廝在想什麼,頓時粉面羞紅,氣得跺了跺腳。
她性情高潔,教中地位尊崇,偏偏遇到秦林這傢伙,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了,你不是已經破門出教了嗎?”秦林好奇地問道,走上去輕輕攬住玉人的纖腰,在她耳邊低語:“那麼,現在我的老婆姐姐,還算不算摩尼大光明神?” “我不知道。
”白霜華自己也很困惑。
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教眾或許會叛教,作為一教之尊的教主,怎麼會叛教呢?摩尼大光明神(明王)的神位,就像轉世靈童一樣代代相傳,上代教主魂歸真空家鄉,則下代教主便繼承神位。
朱元璋出身明教,也是害死“小明王”韓林兒之後,才自稱“大明王”,並立國號為“明”的。
白霜華已將教主之位傳給阿沙,但她還沒有死,不曾回到真空家鄉,那麼現在算不算摩尼大光明神,教典沒說,她自己也不清楚。
“唉,勞什子的神位,要不要又如何呢?”白霜華神情落寞,被燈火映照,投下一個寂寥的剪影。
另一個男子的剪影將她攬入懷中。
“我倒是希望你是摩尼大光明神呢。
”秦林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白霜華抬起頭來,頗為不解。
秦林的手沿著玉人的纖腰往下滑去,在翹臀上重重拍了一下:“因為我很喜歡褻瀆女神的感覺,哇咔咔咔……” 只怕不容易!白霜華紅著臉瞪了他一眼,決心今晚一定要佔據上風,將這廝牢牢壓在身下,免得他越來越囂張,越來越過分。
要知道,教主姐姐從素女經和洞玄子上,也學了不少東西呢…… “哼,破你的案吧!”白霜華把秦林推開,冷聲道:“佛塔之上,言辭褻瀆,也不怕諸佛降罪!” “怕什麼,有你這尊摩尼大光明神嘛,諸佛要降罪,你和他們商量商量不就沒事兒了?”秦林仍舊嬉皮笑臉的。
白霜華用力推開這傢伙,並不反對他的說辭,按照白蓮教教義,明王與彌勒佛是一個級別的,所以她這個明王剛才禮佛的時候,也只是站著點點頭。
秦林不再歪纏了,逐層佛塔尋找線索,白霜華也繼續以明王身份禮佛,兩人一層層往上走。
相比心思都放在和諸佛交流上的白霜華,秦林就完全不同了,當美麗的光明女神站在佛前喃喃低語之時,這傢伙只能賊眉鼠眼的四下查看,時而鑽到密布蜘蛛網的角落裡,時而拿起燭台,檢查它的底座…… 走到第四層,白霜華又像前面那樣站在了蒲團上,秦林嘴裡咦了一聲。
“發現什麼了嗎?”白霜華問道。
“蒲團。
”秦林指了指她腳下,“你不覺得這裡的三隻蒲團特別破爛嗎?”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三〇章 勘察佛塔 白霜華腳下踏著一隻蒲團,左右還另有兩隻,這三隻蒲團是最常見的扁圓形,用藍色的粗布包裹著,不少地方已經裂開了大口子,可以看見裡頭填充的稻草。
就連地面上,也有些稻草碎屑。
“白天來拜佛的人那麼多,蒲團被跪爛了,沒什麼好奇怪的吧?”白霜華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睛,又補充道:“下面三層,也都有爛了的舊蒲團。
” 秦林想了想在京師隆福寺和慈壽寺所見的情況,思忖道:“蒲團有新有舊不奇怪,別處也都這樣,但下面三層或者有一個舊的兩個新的,或者兩舊一新,還沒看到全是舊蒲團的……” “和尚們忘記換了唄。
”白霜華說罷回過頭,朝佛像“拜”了三下。
秦林摸了摸鼻子:“也許是我多心了吧。
” 繼續往上走,到了第七層,也就是高升供述案發時所待的層數,秦林的檢查格外認真,首先把這一層所有的角落都看了一遍,不放過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最後又來到南面的窗口——也即是正對高明謙墜落點的窗口。
秦林打量一番,便取出指紋刷,沾上細細的金粉,在窗檯和兩邊的窗框子上面細細的刷,正好晚風頻吹,將多餘的金粉吹走,指紋沾到的部分得以保留,立刻顯出了指紋的形狀。
剛才審問時已用紅色印泥取了四名嫌犯的指紋,通通摁在白紙上,秦林取出來與窗台上最新鮮的幾枚進行比對,片刻之後就皺起了眉頭。
白霜華已經拜完了這一層的佛,毫不避忌的依偎到他身旁,問道:“這是做什麼?” “我在比對指紋。
”秦林指著那些指紋解釋說,高明謙墜樓的動靜不小,塔里這四位嫌犯只要不是聾子,一定會被驚動,那麼他們第一個動作,最有可能是什麼呢? 白霜華恍然大悟:“哦,扶著窗口探頭朝下看!” 要做出這個動作,或者雙手扶著下方的窗檯,或者攀住兩邊的窗框,都會留下指紋。
誠然這座塔有不少善男信女上上下下,但對外只開放到下午申時,這裡高處有風,空氣流通快,構成指紋的汗液和油脂的揮發速度也快,白天善男信女們留下的指紋就顯得陳舊了,於是秦林只需要對比那些看起來最新鮮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