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291節

殊不知思忘憂轉過頭去,根本就沒記住這人的名字,倒是默念著秦林:“秦大哥呀秦大哥,你什麼時候才到這裡?那位、那位白姐姐,是你的……嘻嘻!” 白霜華躲在密林深處,圓睜雙眼窺視著緬軍的動靜,眼底寒冰與烈火交織,雪白的紗裙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宛如梅花盛開。
她一手製造了緬兵和佛郎機火槍手之間的矛盾,引得他們互相猜疑,連續好幾天那個佛郎機頭子和莽應里爭吵,以至於火槍手們抗議緬兵“暴行”,寧願守在一邊坐看緬兵吃癟,就是不肯上戰場相助。
蒲蠻關是鯉魚背的地形,異常險峻,緬兵的戰象難以展開,要靠西班牙火槍手提供火力才方便攻打,這下火槍手們作壁上觀,緬兵就倒了大霉,被偽丞相岳鳳驅趕著一批批死在關下,就是打不開易守難攻的蒲蠻關。
不僅如此,白霜華還施展輕功,翻山越嶺潛到關上,通報了秦林已經趕到雲南,即將領兵前來救援的消息,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之後她又回到關下,潛伏於密林之中,尋機偷襲殺死離開營地的緬軍士兵和佛郎機火槍手,取得了不錯的戰果,當然,莽應里、岳鳳、加爾德諾等人居於中軍營帳,七八萬大軍四面環繞,即使以白霜華的能耐也不可能去刺殺他們。
利用這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幾天時間,李建中加固了蒲蠻關的防禦,讓一些輕傷員恢復了戰鬥力,高明謙送來了一批新徵募的壯丁,思忘憂和孟養老兵加緊訓練他們,就連李建中的夫人趙氏也沒閑著,組織城中婦女趕製紗布、戰襖,烹制餌塊、米糕,送到了關上。
本來危危可及的局勢,因此而稍為緩和,蒲蠻關守軍總算喘了口氣。
可莽應里和加爾德諾也不是傻子,岳鳳更是命人四處巡查,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曉得上了明軍的當。
於是他們重歸於好,緬兵和西班牙火槍手照舊聯手進攻,緬兵在前面當炮灰,威力強勁的火槍在後面盡情發揮,給蒲蠻關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這不,關下的緬兵又在準備進攻了。
高踞灰黑色戰象背上的莽應里,拔出雪亮的彎刀直指關城,聲嘶力竭地叫道:“兒郎們,打開關城,直取保山,城中金銀細軟和婦人女子都是你們的!替本王拿下大理,從此立朝稱帝,你們都是本王的開國功臣!” 做開國功臣,那是岳鳳以下各級官將的事情,普通緬兵倒是對子女金帛更有興趣,緬甸畢竟貧瘠,想到保山和它身後赫赫有名的大理城,必定有許多值錢的東西和花一樣美麗的各族少女,緬兵的眼睛都紅了,嗷嗷叫著撲向關卡。
“西班牙的勇士們!”加爾德諾也呼喝著,朝關卡揮了揮手:“為了上帝和國王!” 潮水般的緬軍撲向關城,他們在督戰隊的催促下完全不計生死,西班牙火槍手利用人肉盾牌做掩護,將一排排子彈潑向關城,打得蒲蠻關上石屑紛飛,不少守軍悶哼著倒下。
思忘憂騎著白象敢住,大象嘶吼著四處應援,女土司用喂毒的弩箭殺死了一個又一個緬兵。
李建中也身著官袍烏紗,站在顯眼的位置,他的存在就代表了大明朝廷依然守在蒲蠻關上。
越來越多的緬兵撲向關城,隨著防守力量被削弱,各處越發危險。
關下,莽應里、岳鳳和加爾德諾笑容滿面,這座抵抗良久的關城,看來是要被拿下了。
白霜華暗暗著急,幾次三番想衝出樹林。
正當危機關頭,蒲蠻關后突然響起三聲號炮,聲震山川。
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〇〇章 驚破敵膽 隆隆炮聲在山谷間迴環激蕩,聲音如炸雷般一層層滾開,沉悶的轟鳴透著極大的力量感,與蒲蠻關使用的碗口銃發射時的單薄聲音截然不同。
正在進攻的緬軍就像潮水遇到了一重無形的堤壩,攻擊前進的勢頭頓時受挫,從普通的士兵到各級官將都心生疑慮:這麼強悍的炮聲,莫不是天朝大軍到了? 緬甸蕞爾小邦,趁雲南當道諸公昏聵糊塗,一時間凶狂勢頭甚囂塵上,然而中華畢竟是天朝上邦,大明撫治南疆諸番二百年矣,列國皆知中華不可輕侮,所以即便緬兵正在囂張狂妄之時,心底也不無戒懼,聽聞明軍號炮,自然疑神疑鬼。
西班牙火槍手也緊張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輕鬆愜意了,人人握緊了手中的木什科特重型火槍,深陷的眼窩裡藍褐色的眼珠子轉來轉去,全都加倍警惕——雖然驕傲狂妄的殖民者把東方人蔑稱為黃皮猴子,但他們也很清楚,古老的中央帝國同樣擁有這個時代最具威力的武器,只要挨上一下,就算上帝也拯救不了他們的生命。
他們的前輩葡萄牙人就吃過苦頭,至今仍老老實實地待在壕境。
騎著戰象的莽應里同樣吃驚不小,聽到蒲蠻關後傳來的號炮轟鳴,緬王先是一怔,接著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從大象背上站起來朝著遠方眺望。
過去無數次想過和大明朝的經制軍隊交手並且戰而勝之,所以莽應里認為自己對這一天的到來已經迫不及待,但真正來臨時,他的緊張又完全超出了自控能力,以至於握著戰刀的手心都在出汗。
對面的,畢竟是中央天朝啊! “中國的正規軍來了嗎?”加爾德諾竭力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揮著手咋咋呼呼地叫喊:“費迪南德伯爵大人稱讚他們是東方異教徒中最強大的,我向上帝起誓,西班牙勇士將狠狠地教訓他們!” 漢奸、偽丞相岳鳳卻沒有盟友那麼自信,他從炮聲剛響起開始,就側著耳朵細細分辨遠處傳來的聲音,神色頗為凝重。
“如何?”莽應里忙不迭地問道。
岳鳳眉頭緊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只怕不妙!明軍號炮製度,千總把總放碗口銃、虎蹲炮,參將游擊放佛郎機,總兵大將才許放大將軍炮和紅夷大炮,剛才炮聲震動山川、山谷轟鳴迴響,至少也是頭號大將軍炮……以微臣之見,應該是朝廷大將領兵抵達了。
” 莽應里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陰沉,從施甸打到蒲蠻關,一路上道路崎嶇,明軍又屢敗屢戰節節抵抗,緬軍的兵鋒已然頓挫,又連日攻打蒲蠻關不下,可謂師老兵疲,如果這時候大隊明軍抵達,戰局必然不利。
可要是連明軍影子都沒見著,就被三聲號炮嚇得回師,莽應里又實在不甘心。
緬軍兵將疑惑,關上的明軍則歡呼雀躍。
但見從保山通往蒲蠻關的大路上,數十騎飛雲掣電般馳來,當先騎踏雪烏騅的那人年紀輕得叫人嫉妒,身穿江牙海水蟒袍,頭戴烏紗腰系玉帶,雖然風塵疲憊,目光仍然神光湛湛,率眾番役在山路上疾馳,宛如飛將軍自天而降。
別人認不得他,思忘憂在戰象背上身子一晃,又委屈又歡喜,珠淚從腮邊滑落:“秦大哥!” 秦林笑著揮揮手,京師一別就是四年,當年的小女孩已是明眸皓齒的少女,戰爭的辛勞並不能掩蓋她的美麗,赤著一雙腳,腳踝處銀鈴叮噹作響,非常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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