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東廠番役大聲叫好,彷彿下一刻就能看到這曹少欽被鐵拳轟得倒撞上牆,骨骼碎裂、口中噴血的場面。
本來嘛,看他出手迅捷,也要算一位高手了,做什麼不好,偏偏和東廠硬功第一的白掌班硬拼拳力,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白玉亮生得牛高馬大,內外兼修尤以硬功出色,雙拳齊出威勢驚人,帶起的風聲刮的旁邊人臉上生疼!見曹少欽不閃不避雙掌迎上,他越發催動十二分勁力,滿擬一招將此人震得筋斷骨折,讓秦林大大的丟臉,也叫邢掌刑看看他的手段。
誰知曹少欽在全掌相接的瞬間,屈膝矮身,鬼魅般向前沖了兩尺,直撞進白玉亮懷中,左掌一翻變了蛇拳直插喉頭,右手駢指直取膻中穴! 白玉亮大驚失色,他身胚粗壯硬功厲害,貼身小巧騰挪的功夫就查了許多,招式用老無法收回,雙拳落空被曹少欽肩膀隔開,只得屈起左膝朝他小腹頂撞。
曹少欽冷笑,直取對方膻中穴的右手下移,白玉亮提膝撞來,正好被他駢指戳中足三里,一條腿又麻又痛再也提不起來。
眾番役看到這裡都驚得呆了,這曹少欽認穴之准實在可怕,要知道膝蓋頭遠比手指結實,他拿兩根手指去戳,要是認穴稍微偏了一點,這兩根手指頭還能保得住嗎? 邢尚智暗道不好,同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浮上來了,怎麼白玉亮武功的弱點,乃至一舉一動,好像都被這個曹少欽了如指掌? 不及多想,變化更快,白玉亮左腿使不上力,身子往旁邊一歪,倒躲過了曹少欽襲向喉頭的蛇拳,正要收回雙拳護住上盤,那曹少欽蛇拳又變了虎爪,不偏不倚捏住他肩頭軟筋,狠狠一抓白玉亮便半身酸麻,再抓住他架在自己肩頭的手臂往上一托,只聽咯的一聲響,白玉亮的肩關節就脫了臼。
曹少欽得勢不饒人,雙手抓、拿、點、打、纏、別、格、架,動作快得令人眼花繚亂,兔起鶻落便在白玉亮全身各處遊走一遍,只聽得白玉亮四肢各處關節不停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轉瞬間就轟然倒地,如爛泥般癱在地上,連小指頭都動不了一下。
就這麼眨眨眼的功夫,各處關節都被錯開! “分筋錯骨手!”邢尚智的瞳孔一下子縮緊了。
眾番役大驚失色,會分筋錯骨手的人很多,但最厲害的一位,乃是昔日的掌刑千戶徐爵徐大人,剛才看這個曹少欽出手,要不是面貌全然不同,幾乎都要認做徐掌刑重出江湖! “住手!”郎效和大怒,雙腿連環往曹少欽踢來。
郎效和人稱潭腿鬼見愁,一十二路潭腿極為厲害,他見曹少欽分筋錯骨手厲害,絲毫不敢怠慢,以第十二式鴛鴦連環腿迴環踢去,腿影重重如山,以快打快叫他手上功夫無法施展。
曹少欽往後退了兩步,雨化田獰笑著迎上,面對如山如海的腿影,他不閃不避,紮下硬橋硬馬,只舉雙拳護住左右太陽穴。
砰砰砰砰砰,郎效和鴛鴦腿連環踢出,不知踢中雨化田多少下,迴環起落大開大合,旁人看得目眩神搖,他自己卻有苦難說:每一下都如擊敗革,對方身體就像塊鐵板似的根本踢不動,傳來的反震之力幾乎將他腳趾震裂。
“差不多了吧?”雨化田還有閑工夫開口說話。
眾番役越發吃驚,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之類的功夫,會的人不是少數,但曾經有位厲害人物,把這門功夫練得相當紮實:曾經的東廠理刑百戶陳應鳳! 邢尚智眉心不受控制的跳了幾下,看看公座上笑容可掬的秦林,心頭沒來由一寒,便要出言阻止郎效和。
就在此時,郎效和拼盡全力,一記高鞭腿朝著對手天靈蓋狠狠砸落! 雨化田雙掌墊在頭頂,硬吃了這一記重擊,砸得他腦袋往下猛地一沉。
成了?郎效和退後兩步,口中嗬嗬喘氣,臉上露出驚喜之色,看來這拼盡全力的一擊,總算有了效果,對手橫練功夫再怎麼厲害,總不是鐵打鋼鑄的吧。
“嘿嘿,嘿嘿……”雨化田口中冷笑連聲,緩緩地抬起頭來,前後左右搖晃著腦袋,頸椎發出叫人牙酸的嘎嘎聲。
天哪,這還是人嗎?郎效和一張臉變得慘白。
“該我了!”雨化田暴吼一聲,合身朝前猛撞,郎效和體力幾乎耗盡,根本避不開,被他撞翻在地。
雨化田並不罷休,惡狠狠的一腳跺下,只聽得咔嚓聲響,郎效和小腿被他踩斷,疼得暈了過去。
好狠的心!眾東廠番役都看得心寒,郎效和功夫就在兩條腿上,被他狠狠踏斷,就算請高明醫生接上,十成功夫也要壞掉六七成。
雨化田踩住郎效和,臉上露出可怕的獰笑,歪著腦袋掃視著番役們,被他看到之人,都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
崔廣微兀自不服氣,他生性狡猾,情知打不過這兩個凶神,便扯著喉嚨叫道:“兩個新來的,寸功未立,倒殘虐荼毒咱們東廠老人,眾位弟兄評評理,這還有天良嗎?” 剛剛平靜的眾番役又有所騷動,畢竟邢尚智一夥在東廠掌權已久,大部分人都看他們眼色行事,而兩個新人對老人動手,這本來就有點犯眾怒,何況下的手又這麼重。
曹少欽突然冷笑起來:“崔廣微,你皮痒痒了?你師兄師妹的冤魂,沒來找你索命?” 崔廣微頓時渾身劇震,驚駭欲絕地看著曹少欽,冷汗嘩啦啦地往下淌。
眾番役更加迷惑,看看崔掌班的表情,個個心頭犯嘀咕:即使東廠幹了很多年的老人,也極少有知道崔廣微師承來歷的,他自己也從來絕口不提,聽那曹少欽的意思,莫非他…… 崔廣微系出南海劍派,當年喜歡一位師妹,那師妹卻鍾情於另一位師兄,崔廣微因愛成仇,竟對同門痛下殺手,害了二人性命。
遭到師門追捕,他走投無路便加入東廠效力,漸漸爬到掌班位置,又羅織罪名誣告師門通倭,帶兵滅了南海劍派滿門。
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而且崔廣微做得非常隱秘,知道內情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現在卻被曹少欽一語道破,將他心底陰私揭穿,登時嚇得他手足無措,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顫聲道:“胡、胡說八道,你、你是什麼人?” 你猜呢?曹少欽和雨化田冷笑不迭。
白玉亮全身關節脫卸、郎效和昏死過去,崔廣微心膽俱裂,只剩下邢尚智突然大叫起來,“徐爵、陳應鳳,一定是你們!” 當年徐爵陳應鳳執掌東廠時,邢尚智算哪根蔥?他被自己猜到的事實嚇壞了,喘著粗氣直視秦林:“姓秦的,你敢重新起用兩個馮黨餘孽,邢某要和你打御前官司……” 前面大打出手,秦林始終笑容莞爾,直到這時才猛地臉色一沉:“邢掌刑,你沒瞎眼吧?他倆是曹少欽、雨化田,不是什麼徐爵、陳應鳳,東廠里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作證!” 眾番役都暗暗點頭,雖然這兩位給人的感覺很像過去的徐掌刑、陳理刑,但面貌確實全然不同,說到哪裡都是秦督主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