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取過烈酒泡著的細布,把徐爵的臉擦了兩遍。
陸遠志打開工具包,取出精鋼打制的鋒利小刀、彎鉤、矬子等等小工具,用烈酒仔細清洗,然後放在燈火上燒,待那藍汪汪的火苗子熄滅了,才遞給秦林。
嘶……陳應鳳倒抽一口涼氣,只見秦林拿著刀就沖著徐爵臉上比比劃划! 難道是要學豫讓毀容?春秋人豫讓為智伯家臣,晉出公二十二年,趙、韓、魏共滅智氏,豫讓用漆塗身,吞炭使啞,暗伏橋下,謀刺趙襄子,陳應鳳以為秦林要用這辦法,把徐爵和自己都毀容了。
罷罷罷,毀容了總比悶在這裡,一輩子做行屍走肉強!陳應鳳苦笑連連,按照秦林的吩咐,他可以留在門口觀看,但不準發出聲音。
但很快陳應鳳就發覺事情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樣,秦林並沒有用刀在徐爵臉上亂划,而是捏開他嘴巴,從他嘴裡伸了進去! “鉤子。
”秦林伸出手。
陸遠志熟練的把鉤子遞到他手中,然後秦林不知道做了什麼,從陳應鳳的角度,就看見殷紅的血從徐爵嘴裡流出來。
小矬子,鋼針,剪刀,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奇怪工具,接二連三的遞到秦林手中,他俯著身子,在徐爵臉上忙活著,有時候從嘴裡伸進去,有時候從鼻孔伸進去,有時候割開頭皮,有時候又在眼睛周圍划拉…… 服下“麻沸散”的徐爵,就像一具屍體那樣靜靜躺在床上,似乎對自己臉上的大動干戈渾然不覺。
最後,秦林甚至動用鋼鉗子,陸遠志負責掰開徐爵的嘴巴,東廠督主親自動手,拔掉了他的四顆盡頭牙! 青黛則非常迅速的用棉花給全無知覺的徐爵止血,最後還飛針走線,用牛毛小針和線,把徐爵所有的傷口都縫起來,再用白布把他整張臉,不,整顆腦袋都包得嚴嚴實實…… 陳應鳳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早知道秦林有所圖謀,他恍惚間甚至認為這是在給徐爵動刑,手術台旁邊站著的三位,是東廠最可怕最老道的酷刑專家。
呼……秦林終於送了口氣,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作為一個山寨整容醫生,這場手術不好做啊! 前世曾有個通緝犯,利用整容來逃脫追捕,於是秦林了解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其實原理是很好懂的,法醫也很熟悉人體結構,甚至解剖學知識還超過某些外科大夫呢,有這個基礎便一通百通,做整容手術就只剩下經驗和技術上的問題了。
好在徐爵和陳應鳳兩個並不需要美容,只要改變相貌就行了,要把人整得漂亮比較難,要亂搞一通把他變得和原來樣子不同,那就簡單得多。
秦林和陸遠志把徐爵抬到另一間房,然後朝陳應鳳招招手:“該你了。
” 饒是陳應鳳膽大,這時候也臉色微微發白,沒奈何,狠狠一咬后槽牙,躺上手術台,仰著脖子把麻沸散一飲而盡…… 徐爵和陳應鳳都是一流高手,身體非常強健,沒過多久就到了傷口癒合的日子。
秦林來了,張紫萱、徐文長、尹賓商是不消說,青黛想看看秦哥哥和自己的傑作,就連徐辛夷都好奇的磨著過來了。
徐爵、陳應鳳的腦袋都還包得嚴嚴實實,他們一圈一圈的解開繃帶,當面目重新露出之時,人們同時發出了驚嘆。
徐爵的寬臉變窄了,單眼皮變成了雙眼皮,嘴巴卻變得比以前更寬,一張嘴幾乎要咧到腮幫子去。
陳應鳳的馬蜂眼變成了眯縫眼,滿臉橫肉消失了大半,鼻子卻塌下不少,看上去遠沒有以前那麼凶相畢露了。
總之,這改變之大,就算他們親爹親媽站在面前也認不出來了,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連以前的一絲兒影子都沒有了。
有親兵番役遞上鏡子,徐爵、陳應鳳一照,都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臉:“這……這還是我嗎?” 得,連聲音都變了,秦林在他們聲帶上動過刀子。
秦林負手微笑:“從今往後,你們再不是昔日的徐爵、陳應鳳,你們要想做什麼,那就方便得多啦!” “對、對,我們再不是徐爵和陳應鳳。
”這兩位齊齊點頭,忽然翻身拜倒:“秦督主是我倆的再生父母,願畢生追隨,還請督主賜名!” 賜名?秦林沒有提前想好,眼珠一轉,淡淡地道:“那麼,今後徐爵就叫曹少欽,陳應鳳就叫雨化田吧。
” 這兩個名字貌似很拉風啊,兩位新人都表示滿意,不過為什麼秦督主背過身,似乎在偷偷地笑呢?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五二章 東廠爭鋒 陰暗中帶著肅殺之氣的東輯事廠大堂,眾位科管事、掌班、領班、司房、役長、番子,從堂上一直排到了院子裡頭,儘是褐衫、褐直身,烏壓壓的一大片,個個凶神惡煞不似善類。
“邢掌刑駕到!”拖長聲音的叫聲從門口傳來。
嘩啦一陣轟響,眾番役齊刷刷單膝跪倒:“屬下參見掌刑千戶!” 邢尚智頭戴輟玉無翅烏紗,著補服褐衫昂然直入,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等心腹掌班科管事前呼後擁,端的是威風凜凜。
踱著方步走到大堂左首公案之後,邢尚智將衣袍一掀,大馬金刀地坐下,這才朗聲道:“弟兄們辛苦了,都起來吧。
” “謝掌刑!”眾番役齊聲應答聲震屋瓦。
邢尚智掃視著院子里的眾人,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以探詢的目光投向身邊的一位中年人。
這人尖帽褐衫白皮靴,身份是役長又稱檔頭,屬於東廠的中下級官吏,可目光和邢尚智一觸,口氣倒是很大:“我家老爺沒看錯人,邢掌刑果然是一員虎將,把東廠打理得井井有條。
” “張老哥過獎,過獎。
”邢尚智嘴裡謙虛著,臉上甚有得色,身後的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互相交換個眼色,神情頗為“與有榮焉”。
這姓張的檔頭叫做張春銳,真實身份是張鯨府上的心腹管事,掛了個檔頭的名義,其實很少到東廠來。
今次他突然大駕光臨,背後的原因並不難猜到:張鯨想看看邢尚智有沒有替自己牢牢的把持東廠! 秦林把徐爵、陳應鳳弄走,邢尚智花了一段時間來查找此二人下落,或者說等待秦林那邊的舉動,希望能亡羊補牢。
結果那兩人進了秦府就再沒出來,邢尚智無計可施,這麼大的事情他不敢一直瞞下去,只得硬著頭皮向張鯨彙報。
張鯨陰著臉什麼也沒說,第二天張春銳就找上門來。
張鯨不擔心徐爵和陳應鳳復出,因為他倆已經變成過街老鼠,一輩子再不能出頭;張司禮擔心的是邢尚智在東廠的掌控力。
能替張司禮守好東廠,將來自有一番好處;不能辦到嘛,說不得就要立刻換馬了! 邢尚智不敢怠慢,立刻派出最得力的心腹、用最強勢的手腕,在張春銳面前說明了誰才是東廠真正的主人。
現在,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得隴望蜀,估摸著主子不會走馬換將,邢尚智心思就有活動開了,看著大堂正中間那個空著的位置,嫉恨中又帶著憧憬:秦林十天半個月也不來一回,東廠督主的寶座就這麼空著,憑什麼我邢某人只能坐在左邊,不能坐到正中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