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223節

徐爵、陳應鳳落到這步田地,實在已無路可走,任何人給予一點希望,他們都要毫不遲疑的抓住,因為他們連家人都被發配充軍,家產盡數被抄沒,除了自己一條命,也沒什麼可以拿來賭的了,莫說是秦林前來,就算以前結仇更深的人,這兩位也別無選擇只能乖乖入彀。
但是,還得看對方要他們做什麼,如果是做那些不見天日的勾當,永遠躲在黑暗之中,那還不如在牢里等死了。
做那些臟活兒的,主人一旦覺得有事,往往先將他們棄如敝屣——這種事徐爵和陳應鳳自己以前都幹了不少,想到那些棄子的下場,他們覺得與其那樣活,還不如就呆在牢里等死,還省得便宜秦林。
“兩位誤會了。
”秦林鎮定自若的微笑著,豎起了一根手指,自信滿滿地道:“兩位為本督做事,絕非不能見人,生殺大權、赫赫威風、寶馬香車、官銜名爵……你們失去的一切,本官都可以重新給予!” “認明此時與此地,切莫執迷!”霍重樓一聲斷喝。
徐爵、陳應鳳對視一眼,兩人齊齊跪下,正如霍重樓所言,他們已沒有別的選擇。
劉三刀上前,用刀子剃掉他們過長的頭髮和鬍鬚。
番役當中,兩個渾渾噩噩神色木然的傢伙,其實是南城抓來的死囚,服了迷藥帶到這裡,校尉們七手八腳把他們衣服扒了,與徐爵、陳應鳳對換,再把剃下來的頭髮鬍鬚用魚膠給兩個死囚貼在臉上…… 一刻鐘之後,霍重樓、劉三刀率番役們走出東廠監牢,沒人知道其中兩人已經掉了包,凶名昭彰的徐爵、陳應鳳,就混在了番役之中! “哎哎,胡檔頭,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監牢外面,一名番役低聲提醒巡查的胡老二:“毛掌班交代下來,讓咱們多盯著點兒呀!” 胡老二沒好氣地道:“盯著什麼,盯到勾欄衚衕里去嗎?” 說話間,霍重樓、劉三刀已領著番役們去得遠了。
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五〇章 推他一把 天色放亮,勾欄衚衕潘二娘家,邢尚智是在宿醉未醒的情形下接到消息的,聽說霍重樓和劉三刀連夜率大隊番役直入東廠大獄,他氣得狠狠踹了掌班毛伯用一腳:“媽的,這兩個趁爺爺不在就搗鬼,怎麼不攔住他們?” 毛伯用被一記窩心腳踹得跌做了滾地葫蘆,撞在茶几上頭,花瓶、筆洗掉下來叮叮噹噹摔了個粉碎。
昨天和邢尚智顛鸞倒鳳的頭牌姑娘,見狀就心頭叫起了撞天屈,這些傢伙什物都有來歷,有的還是這個衙門那家幕府裡頭那些個風流孤老送的呢,眼珠一轉,從後面貼過去,膩聲道:“邢爺,消消火嘛,奴喂您一口蓮子羹……” “滾!”邢尚智冷著臉惡狠狠地吐出一個字。
頭牌氣炸了肺,嘟著嘴一路走出去,老遠了才啐一口:“提起褲子不認人,什麼玩意兒!” 毛伯用趴在地上,儘管嘴裡發苦,臉上還得堆起笑容,吭吭哧哧地道:“邢爺息怒,息怒。
昨天小的本該留廠值守,可少主派人把小地叫到勾欄衚衕這邊來……留在廠里的都是些檔頭、番役,有幾個掌班、司房,也是和咱不怎麼貼心的,霍某人做著理刑百戶,他要點檢大獄,這些人也沒道理攔著呀。
” 毛伯用口中的少主,指的是張尊堯,因為張鯨曾任督公,所以東廠這邊的心腹叫他少主以示親厚。
邢尚智一怔,昨夜叫毛伯用來的,恰恰不是張尊堯而是他邢尚智自個兒,眼珠一轉,曉得對方替自己隱諱的意思,氣也消了不少,自己抓起皮靴來穿,就要趕緊往東廠去看看。
他心裏面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霍重樓和劉三刀的深夜突襲,恐怕不那麼簡單…… 張尊堯被這邊的動靜吵醒了,扶著小姑娘、披著夾衣走過來,頭髮蓬亂,青白的臉上還帶著紅紅的唇印,不像錦衣衛的南鎮撫司掌印官,倒像是個荒唐放縱的敗家子。
“邢老哥,您這是?”張尊堯看見毛伯用跪在地上,打翻了不少東西,陪宿的姑娘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頓時頗為好奇。
邢尚智臉一紅:“霍重樓、劉三刀昨夜率大隊番役直入東廠大獄,不知有何圖謀。
固耐我手下這些傢伙,一個個都是行屍走肉,也不知道攔他一攔!” 張尊堯眼珠一轉就知道了大概,“東廠大獄裡頭,沒關著什麼遮奢的人物啊?” 說罷,張尊堯笑嘻嘻地把毛伯用扶起來,口中連聲道毛兄委屈了。
毛伯用心頭感激涕零不消說了,被他這一扶,簡直連骨頭都輕了二兩。
張尊堯當初年少氣盛,仗著張鯨的勢力在外肆無忌憚,結果南京遇到秦林,接連吃了好幾個虧,弄得灰頭土臉,奉旨查抄江陵相府,又被秦林一槍把掌心打穿個窟窿,回來被張鯨狠狠教訓,痛定思痛,居然收斂起舊日的性子,慢慢也磨鍊出來了。
他說得確實不錯,這個時候廠衛頭目既不是紀綱、王振、劉瑾、汪直,也不是後來的九千歲魏忠賢,並沒有緹騎四齣捕盡忠良的場面,東廠和錦衣衛大牢裡頭,關著的人物都是些小魚小蝦,沒有什麼大用處。
邢尚智也要算狡詐之輩,很快轉過了彎兒,搜腸刮肚又想了一番,實在猜不出霍重樓和劉三刀的用意。
兩人下意識地把徐爵和陳應鳳漏掉了,因為只要萬曆皇帝活著,張鯨張誠在位,嚴清、余懋學、趙用賢等輩“眾正盈朝”的局面不改,身為馮黨餘孽的這兩位就是過街老鼠,稍微露個頭就要被人人喊打,根本沒有一點實際價值,和行屍走肉也差不離啦。
邢尚智沖著張尊堯抱拳,口中說得格外盡忠職守:“東廠的事情是張司禮交代下來的,邢某人不敢不盡心,兄弟這就過去一趟,失陪失陪。
” 張尊堯笑道:“邢兄如此竭誠效命,叔叔果然沒有看錯人。
” 邢尚智哈哈一笑,手腳利索的穿好衣服,叫上毛伯用就朝外走。
還沒到門口,幾個檔頭、番役就策馬狂奔而來,一個個神色驚慌,翻身下馬都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憋出一句:“不、不好了,徐爵和陳應鳳昨晚、昨晚自盡身亡!” 邢尚智的第一個反應,是秦林報私仇把徐爵和陳應鳳弄死了,以前秦林參與扳倒馮保,雙方早就撕破臉了,現在做到東廠督主,就來了個公報私仇。
可轉念就覺得不對勁兒,馮保的確和秦林鬥了幾場,但徐爵和陳應鳳從來沒能把他怎麼樣,倒是他最後把馮保這夥人擺了一道,照說就算有仇恨也不深,不至於過去兩三年,還要玩出“被自殺”的戲碼呀! 聽到動靜,白玉亮、郎效和、崔廣微紛紛從各自房中走出,有人歪戴帽子,有人衣服敞著,唯獨張尊堯稍微遲上一點兒,但衣帽靴褲都穿得整整齊齊。
“莫非秦某另有所圖?”張尊堯皺著眉頭,他和秦林打的交道多了,知道這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
到底如何,只有到東廠看看才知道究竟,邢尚智打頭,一伙人直接回了東廠,氣急敗壞地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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