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突然轉過身,狠狠地盯著尹賓商:“尹先生,你行事忒地狠毒操切!要你自作主張,行什麼苦肉計?難道老子找不到少師府的罪證?這些個弟兄們,都是從南京,甚至蘄州時就跟著老子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就拿他們去做魚餌?” 說這番話時,秦林目光從眾官校弟兄臉上看過去,每一個錦衣官校的心頭都是暖洋洋的,感動得嘴唇直哆嗦。
突然秦林拔出腰間的七星寶劍,唬得陸遠志、牛大力趕緊搶上去,“使不得使不得,尹先生也是一片好心……” 秦林持劍一揮,登時將桌角斬落,兀自氣咻咻的盯著尹賓商:“虧得這次沒有哪個弟兄送命,否則你大可試試秦某腰間寶劍到底利不利,斬不斬得了你項上人頭!” “秦兄,對付少師府才是當務之急,尹先生也是好心,只是手段冷酷了些。
”張紫萱說罷,又伸手虛扶:“尹先生,今後斷斷不可如此操切了,起來吧!” 尹賓商嘆了口氣,由著陸遠志牛大力把自己扯起來,看看秦林和張紫萱實在無語,作好作歹都是這兩口兒,只把尹某當泥來揉搓,罷罷罷,惡人我來做。
陸遠志、牛大力和校尉弟兄們卻對尹賓商觀感好了不少,替他拍膝蓋上灰塵,無形中親近了許多。
秦林看著尹賓商竊笑,我秦長官形象多麼光輝啊,苦肉計這種事情,今天自是你來做惡人,何況我這些弟兄都是從蘄州從南京就跟在身邊的,你要和他們打成一片,不吃點虧怎麼行?我也是為你好嘛! 張紫萱同樣偷偷壞笑,臉雖板著,嘴角已經微翹。
尹賓商無可奈何,心頭一聲暗嘆:秦長官越來越像個奸雄,相府千金貌似也越來越腹黑啦…… 單憑少師府出動這許多人手,劫殺錦衣官校和鐵匠的罪行,就已經非常嚴重,可以定他們的罪。
可惜的是,主使人趙福已經自盡身亡,要把張四維也釘上棺材蓋兒未免稍嫌證據不足,秦林仍然希望找到霍鐵山可能留下的賬冊細目,給張四維的棺材釘上最後一顆釘子! 除了已死的張火根,剩下兩名鐵匠包紮傷口之後,被帶到了廳上。
崔寶柱胳膊中了一箭,陳金和臉被弩箭擦傷,後背中了一箭,不過是在較遠距離被射中的,如肉不深,包紮之後就沒有性命之憂了。
秦林先溫言寬慰一番,接著便道出霍鐵山死亡時的姿勢,左手按在心口,右手指著財神瓷像,問他們能不能聯想到什麼。
“啟稟秦長官,俺們鐵場也有財神瓷像,莫不是在那裡頭?”陳金和遲疑著答道。
“不對,俺覺得不是。
”崔寶柱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九〇八章 一片苦心 秦林在沉思之中,剛才他腦中轉過好幾個念頭,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抓到了點什麼,似乎剛剛摸到了答案的邊兒,卻又讓它飛快地溜走了。
如果真有那麼一本出入細目,霍鐵山臨死前的動作絕對是指引人們找到它的途徑。
前面的屍檢已經證實了霍鐵山遭受致命傷之後還有一段短暫的存活期,他彆扭的姿勢應該是刻意擺出來的。
秦林甚至可以浮現出霍鐵山臨死前的情形:張升為首的兇手們站在小屋四周,戲謔地看著遭受重創,即將走向死亡的霍鐵山,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宛如魔鬼的剪影,而老鐵匠把頭強忍著劇烈的痛苦,臉部肌肉因為疼痛而扭曲,仍在努力保持著給後來者指明方向的姿勢,直到死亡徹底降臨,他雙眼兀自圓睜著不肯閉上……而我的責任,就是破譯霍鐵山用生命留下的死亡密碼!秦林暗暗握緊了拳頭。
“喂,你想出什麼啦?”張紫萱輕輕地推了推秦林,這個動作在眾人眼中未免顯得有點曖昧,所以她好看的鵝蛋臉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即使早已嫁為人婦,相府千金終究有些臉嫩。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們把注意力都放在伸出去的右手,或許忽略了按在心口的左手。
”秦林思忖著笑了笑,扭過頭看著崔寶柱、陳金和:“你們想想,霍老把頭家裡和你們鐵場,有沒有什麼和心有關的東西,或者同音諧音的物事?如果能和財神像有關,那就更好了。
” 兩個鐵匠還在苦苦思索,陸遠志胖臉一抖,頓時喜形於色,大聲道:“我知道啦!心者,新也,霍鐵山把出入細目藏在了一尊新的財神像裡邊!” 這麼簡單?眾官校弟兄面面相覷,大伙兒都似信非信的,畢竟陸胖子猜對的時候實在太少,即使有,也多半是瞎貓逮住死耗子。
兩位鐵匠聞言越發茫然,異口司聲地道:“財神像倒是有,不過神像都講究年頭越長越靈驗,西姚鐵場的那尊,還是咱們祖師那輩傳下來的,怕不有三五十個年頭,舊得不能再舊啦!” 呃……陸胖子嘿嘿訕笑,伸手抓了抓頭皮,在眾位弟兄鄙視的目光下很自覺地縮了回去,嘟嘟囔囔地道:“看什麼看,不就是猜錯了么,有什麼了不起……胖爺先出去轉轉,鳥的,張四維府上幾個狗殺才鬧著要把張升收屍裝撿,爺乾脆給他朵碎了喂狗,倒替張四維省下一副棺井板!” 說著陸遠志就紅著臉往外走,娶了女兵甲,實實在在的成家立業,畢竟不像當年那麼臉皮厚了,跟著秦林這麼些年,也曾做到錦衣千戶的位置,自家校尉弟兄倒沒什麼,可在尹賓商、額朝尼瑪這些人面前出醜露乖,臉上總有些火辣辣的,待在廳上也不自在,就想隨便找個理由溜出去。
“站住!”秦林突然一聲斷喝。
陸遠志立馬停住腳,莫名其妙的回頭:“秦哥,咋啦?” 秦林一副奇怪的表情:“你剛才說得什麼,再說一遍!” 陸遠志撓著頭皮:“咱們不是把張升的狗頭號令在旗杆子上面嗎?張四維府上幾個伴當來求告,說張四維吩咐把屍首厚葬,求咱們把那顆腦袋還給他們,呸,這號人還厚葬,剁碎喂狗差不多,省副棺材板!” 秦林突然仰天大笑:“張四維啊張四維,你真是自掘墳墓,還得多謝你提醒我嘛!” 呀,原來如此!張紫萱美眸中華彩一閃,只比秦林稍晚一點也明白過來。
秦林笑聲一收,嘆道:“說難不難,說簡單卻也簡單之極!崔師傅、陳師傅,你們倆說說,霍鐵山生前,一顆心放在哪兒?” 兩位鐵再不約而同地道:“當然是放在他獨生子,咱們師弟霍寶根身上!霍師弟戰死邊關,師傅師娘的心也跟著死啦!” “那麼現在霍寶根在哪兒?”秦林又追問道。
“下葬了呀,棺材從邊關運回來,停靈,做法事……”崔寶柱、陳金和說到這裡,兩人都面面相覷,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陸遠志、牛大力、尹賓商和所有的校尉弟兄聽到這裡,全都恍然大悟,答案果然非常簡單,卻又非常令人匪夷所思! 秦林舉起一根手指頭,聲音起初高亢,漸漸就低沉下去:“對,就在霍鐵山之子霍寶根的棺材裡面!霍鐵山左手按心,兒子就是他的心,右手指財神像,取的是‘棺材’的諧音!唉,霍鐵山對兒子之死耿耿於懷,臨死時還在負愧,可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