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視的愛情2
張葉陽看著站在門口的青年，從他不停絞著衣角的手指就能知道這人有多緊張，還有微微駝著的背，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十分警惕好像準備隨時離開。
這個人十分的不自信也容易逃避現實。
張葉陽在心裡看了下電腦里的就診名單，隨手對許明笑了笑，“過來坐，離那麼遠怎麼看病？”
許明看見大夫笑，腳下卻往後退了一步，身子撞在門上。方易安也愛笑，一開始他分不清，後來明白了，有些是覺得自己可笑，有些是嘲笑，後來他倒是真的害怕別人笑了，因為自己分不清。
張葉陽沒想到許明這麼敏感，對他招招手，把椅子往自己身邊拉了拉，“一會兒晚了食堂的菜可賣光了。”
許明這才走過去，害怕自己又犯錯。
“眼睛怎麼不好？”
“近視。”
“還有別的不舒服嗎？”
許明搖頭。
張葉陽發現青年一直低著頭不敢看自己，莫非自己很嚴肅？“眼鏡摘下來我看看。”
許明猶豫了一下，遲遲沒有摘掉眼鏡。
張葉陽將筆放下面對許明，“就是看看眼底，別緊張。”
許明更緊張了，因為他近視的時間太久，戴眼鏡的時間太長，眼睛已經變形。他還記得方易安在背後是怎麼說他的，還有方易安的朋友們。很擔心，因為他怕對方看到自己的眼睛而露出一點點歧視和嘲弄。
“你不摘我怎麼給你看？不看認真點萬一誤診了怎麼辦？不想好了？”
許明這才低著頭摘掉眼鏡，什麼都看不見，心裡很慌，手心都在冒汗。
“把頭抬起來。”
許明沒動靜。
張葉陽看過很多病人，有擔心自己失明的，有急切盼望自己視力恢復的，哪個不都是急切的盼著醫生趕快認真仔細的看，許明這樣的近視患者，還是第一次。他只能自己動手。
張葉陽的手指涼嗖嗖的，許明覺得自己的臉好像被凍住了一樣，對方扶住他的面頰抬起來，他就僵在那裡，然後聽見張葉陽對他說，“我要看一下你的眼睛，別緊張，就是照一下。”
“嗯。”
聽到回應，張葉陽才動手翻開許明的下眼皮拿著小手電筒照了一下，左眼照完看右眼的時候，他照例提前知會了一聲。
因為看不清楚，所以對對方要做什麼許明沒有心理準備，也會害怕，現在聽到醫生都有提前說，他就沒那麼緊張了。
甚至後來做檢查，都是張葉陽拉著他的胳膊帶著他到隔壁屋去做的，許明期初雙腿都有點僵，等檢查完回到辦公桌那裡的時候，他都拉著張葉陽的袖子。感覺白大褂的袖子有些澀澀的，應該是經常洗的緣故。
給許明做完檢查，張葉陽對他說，“你的條件可以做手術，不過手術有利有弊，你應該了解一下。”
“我了解過了。”
“哦？”
“上網查的。”
張葉陽還是跟他詳細說了利弊，許明已經重新戴好了眼鏡，等張葉陽跟他說完，他突然問道，“你怎麼不做手術？”
張葉陽一愣，隨後一笑，隨手將眼鏡摘了下來遞給許明，“我這個啊，平光的，防輻射，因為看電腦時間長了我會噁心，所以才戴的。”
許明看了看，將眼鏡還給張葉陽，非常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想法挺髒的，臉紅的厲害，一時間連看都不敢看他。“對不起。”
“我這給你看了十幾分鐘，你已經說了好幾次對不起了，”張葉陽說道，“要是每個病患都跟你一樣素質這麼高，我鐵定高興死。不過，”他又說，“肯定心理壓力極大，明明你又沒什麼對不起我。”
許明到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只能看著他在病歷上寫字。
臨走的時候，張葉陽告訴他，“眼睛手術不比其他，我建議你考慮考慮再做決定。反正也不差這幾天的。”
“那我下次還找你行嗎？”
張葉陽在病歷上寫了自己的電話，“有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白天比較忙，晚上可以。”
“謝謝。”
許明回到家還有點受寵若驚，看著病歷上洋洋洒洒的一整面記錄和下面的姓名跟電話，他都很難相信居然有人這麼耐心的對他。
這人是個好醫生，專家的挂號費雖然貴，但真的挺值得。
很久沒有人對他這麼溫柔又有耐心了。很觸動，可是也很委屈，很難過。
不想出門，自己煮了點麵條，沉默的吃完，沉默的洗碗，沉默的坐在電腦前，沉默的做自己接的工作。
右下角的qq不停閃動，那是大學整個系的群，周末方易安就要去美國繼續攻讀金融，雖然他不和自己一個系，但群里多半說的都會是他的話題。當初自己給他補習，讓他的英語和數學每次考試都拿到a，會計學雖然自己不涉及，但為了他，自己在閑暇之餘也讀了，就是為了方易安有跟不上的時候自己可以幫他。當方易安得到a時，他比方易安還高興，看見對方滿足的笑，他覺得自己那點辛苦都不算什麼。
他還記得方易安親過他的臉，牽過他的手，他甚至清楚的記得方易安第一次帶他去開房，那天方易安喝了點酒，心情很好，非常高興，和平時的高興不一樣，但許明沒問。
當他被方易安按住，對方從後面進入的時候，他疼的喘不過氣，可是只要想到那人是方易安，就什麼都能忍住。
他以為方易安從後面進是因為自己是第一次，後來方易安跟他做的幾次，也都是背後進入，他便又以為是因為對方喜歡，結果呢？無非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方易安喜歡用那個姿勢，是因為不想看到自己的臉，方易安那天很高興，是因為他追了很久的學長終於同意跟他在一起。而那個學長同意的前提，是方易安能以優異的成績申請到美國的學校繼續深造。而這一切，許明都是從別人那裡聽到的，他離的很遠還是能從別人臉上看到提到自己時同情和不屑的表情。他甚至都不知道方易安已經考過托福了。
後來他看見了方易安和那個學長，果然是，很般配。方易安那樣的人，只有學長那樣高傲出色的人才配的上。
當方易安說“你都知道了”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勇氣質問對方，只能點頭。方易安說“這段時間多謝了”的時候，他氣的發抖，可是他還是不敢吱聲。
最終還是點開了群，裡面的對話幾行幾行的跳，“方易安和學長太牛逼了！”“他倆在一起真夠養眼的！”“方易安也夠厲害的這麼短時間能申請下來！”“學長是去美國進修金融碩士啊學霸一枚又那麼女王方易安夠受的哈哈哈！”“最高興的應該是學校老師吧！”“你們周末去送機嗎？”“我覺得許明很可憐啊。”“別逗了，許明自己上杆子，這種事又沒人逼他，只能受了，沒人可憐他。而且就他那樣，方易安怎麼可能看上他，又沒瞎！”“你們注意點他也在群里呢。”“怕什麼？那個慫蛋，方易安這樣他都不敢吱聲還怕別人說，真要不高興也應該他找方易安去。”
許明關掉了群，將群消息設置成不提示。他們說的一點都沒錯，自己慫，當初沒人逼他，所以自己一點都不可憐，自己是活該。可為什麼心裡就是那麼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