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幕清幽願意死,並且執迷不悔。
因為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再也沒有什麽比得到一個男人的深愛而更加令人幸福和滿足的了…… 只不過,在慢慢呼出胸腔之中的最後一口氣時,女人腦海中卻仍然閃過一道刺眼的純白── 那就是,倘若魔夜風並沒有因此而恢復記憶,那麽她的死就會不幸的淪為一場悲劇。
跳崖其實只是她無計可施之後孤注一擲的賭博。
如若不是生離死別,那就斷沒有能真正一針見血的刺激到魔夜風的可能。
但是要她真正的做到死絕,也就意味著她不能再親自去驗收賭博的成果。
這麽想著,幕清幽心中一冷,雙眸慌亂的睜開,整個人都陷入倉皇的矛盾之中。
她的雙手胡亂的划著水,但是寒冷的液體卻像蝕骨的水銀一樣隨著她嘴唇的開合而充盈進她的胸腔。
水是最無情的自然,越是掙扎身體就越是下沈,到最後不得不掐住自己的喉嚨以抗拒被水淹之時的痛苦。
他醒了沒有?他醒了沒有?他醒了沒有…… 幕清幽幾乎要在淹死之前就將自己的喉嚨扼斷。
不安襲擊了她的心頭,讓她忽然之間一點信心都消失得蕩然無存。
她好怕會是那種最壞的結局,她好怕自己死了之後沒有恢復心智的魔夜風又落到那個司徒星兒的手裡…… 然而就在這時,幕清幽的眼前卻恍惚看見一個男人正在用力的向她游過來……在除了蔚藍還是蔚藍的水底,對方的出現卻帶來身後耀眼的光暈,讓人暈眩的宛如神冥降臨。
“唔……嗯……” 男人越游越近,在她看清對方正是自己所擔心的魔夜風之時,一條有力的臂膀便死死的纏住她,不顧一切的划著水將她往有岸的地方帶去。
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在嗆了好幾口水幾乎快要昏過去的時刻,幕清幽仍然不信魔夜風這個家夥竟會隨著她一起跳下懸崖。
這跟她最初犧牲自己的設想完全不同,讓她感動,也讓她震驚。
兩人互相纏抱著像游魚一樣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爬上了岸,幕清幽背脊抵著冰冷的岩石,喉嚨中已經被嗆得說不出半句話。
然而救了她的男人卻看上去並無大礙,除了濕漉漉的黑髮,與一雙過於幽深的黑眸之外,他看上去一切如常。
“嗯……嘔……” 男人緊抿著薄唇,沒有跟她多說一句話。
雙手緊按著她的小腹努力將被她喝下去的水壓出來。
“嘔……嘔……” 持續乾嘔著,幕清幽無力的張著嘴唇讓冰涼的潭水一口一口的沿著她臉頰的弧度流到身體外面。
她那雙迷朦的美眸卻一瞬不瞬的緊盯著跪坐在自己面前的魔夜風。
“好些了嗎,啊?”男人輕打她的面頰,卻收不到半句回答。
“唔……” 下一瞬間,魔夜風卻已經捏住了幕清幽的鼻子將自己的薄唇重重的壓在她的口唇之上為她人工度氣。
“嗯……咳咳……咳咳……” 來來回回被男人灌了十幾口新鮮空氣,幕清幽這才算是救回了一條命。
在對方的幫助下慢慢的撐起自己的身體坐了起來。
“你、你為什麽要跳……傻瓜……” 不斷的輕喘著,幕清幽輕輕抓住魔夜風的手臂靠在他懷裡虛弱的說道。
哪知對方卻只是耐人尋味的看著她,黑眸之中閃爍的光芒充滿了複雜。
過了一會兒,魔夜風突然勾唇一笑,手指輕托起了面前女人的下巴將自己的俊顏湊上── “好久不見了,小幽兒。
” 56 新的問題魔夜風醒了── “唉……” 肩膀上纏著厚重的紗布,因為翻身的動作而牽扯了傷口正絲絲的疼著,幕清幽發出自昏迷又醒過來之後的第四次嘆息。
那天在山澗里,她死裡逃生的靠在魔夜風的胸口,像往常一樣又是感動又是寵溺的叫他傻瓜。
哪知對方脫口而出的一句“小幽兒”直把她嚇得魂飛魄散,當場就驚厥了過去。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她已經被包紮完好的躺在絕塵觀里的房間內了。
種種糾葛現在靜下心回想起來,比經歷一場夢境還要更加的不真實…… 修養傷口的期間,靈樂道長來看過她一次,而她也將所經歷的事撿主要的跟她說了。
聽著她講起自己孤注一擲的賭博,竟是要用性命去換魔夜風的清明。
那經歷過無數滄桑的老人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訝異之色,口中嚅嚅而念的都是“好險……好險……你這女娃兒還真是大膽。
” 嗟嘆過後,靈樂道長卻又打心眼裡佩服起這個看上去年紀輕輕的小娃兒。
覺得這貌美的姑娘果然是人中龍鳳,將來絕對有能影響世人命運的大作為。
只不過,談起魔夜風的恢復──老人卻在欣慰之餘又燃起一絲好奇的興味。
因為據魔夜風所稱,這個讓她喜愛的小美人兒並不是叫什麽息紅淚,更不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兒,而只是他在驍國時手下的一名武侍。
之後的種種孽緣,以及他將她送給皇甫贏做妃的事魔夜風也閉口不願多談。
但是三三兩兩的語言碎片拼湊在一起,所得出的結論確實令人忍不住要哭笑不得。
那就是,雖然他記起了自己中蠱之前所有的事。
包括他對幕清幽的殘忍,以及與神樂之間堅定的友情。
但是中蠱之中他被司徒星兒放肆對待,與跟幕清幽甜蜜的這幾天卻竟又被遺忘了個一乾二淨! “這麽說你不是那臭小子的女人?誒……我看不像啊……” 一面幫幕清幽換著肩膀上的葯,靈樂道長一面自言自語的嘀咕。
但是真實的情況她也明白對方肯定是有什麽不方便講的難言之隱,便也沒有多追問下去。
但是這丫頭明明就是喜歡著她家風兒的,可事實為什麽會是這樣?兩個郎才女貌的賢伉儷,現在卻突然變成了主僕身份。
可當真是令人費解…… 靈樂道長走了之後,幕清幽就一直被小道姑照顧著起居飲食。
自己躲在這道觀偏僻寂靜的客房裡養傷,沒有再見到魔夜風也根本就不知他醒過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
現在她的心情萬分複雜,一方面好怕再見到那個真實的、殘暴的、陰陽怪氣的男人。
一方面又因為所愛的是同一個人而對他起了濃濃的思念之情。
怎麽辦呢……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幕清幽的心裡泛起了愁思。
無數次的夢境之中,那個溫柔靦腆的男人緊擁著她說著纏綿的情話。
可是夢到最後,男人卻攸的變臉,伸出一雙鬼爪般的大手緊緊扼住她的喉嚨。
57 我是你大嫂喝下一口清粥,她抿了抿唇,卻又撕心裂肺的乾嘔了起來。
溫潤的米汁原本是為了滋養她虛弱的身體,但是現在她心裡卻難受的無以復加,連新鮮的養分都變成了苦口的黃連。
唉,也罷── 原本就是孽緣。
打從第一天起她惹上那個叫魔夜風的男人,生活就從未平靜幸福過。
似是突然交接的兩根紅線,被命運之神戲謔的踢了一腳之後慌張的滾作一團。
除了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她沒有從那個家夥身上得到過半點真心的憐愛。
好不容易他得了‘失心瘋’,竟也懂得了牽起她的手傻呵呵的甜蜜度日。
可是現在,這一切就這麽倉皇的結束了,乾淨的沒有留下一縷塵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