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怕他說出真實身份,忙插口道:“我二人姓殷,我大哥叫殷峰,我叫殷沙。
”張無忌曾有個假名叫作曾阿牛,蓋因那個名字早已聞名天下被世人所熟知,是以只得再次信口胡編,用了娘的姓,取了周顛之瘋癲的意思,順便又給自己取了個“傻”字的諧音名。
瘦小老者高策點頭對周顛道:“這位殷家老兄初來積石山便道我等乃臭魚爛蝦,想必老兄必有驚人藝業傍身嘍?”周顛道:“如何?老兒你要考校我的武功?你們是一個個的上,還是一齊上?大爺現下正好冷得慌,拿你們幾個熱熱身子也好!”六雄聽此話后臉色大變,紛紛亮了兵刃,動了殺機。
張無忌眼見此六人均非善類,又出言不遜,是以也不阻止周顛,只是牽了馬默不作聲。
因為只看此六人身法,便知道他們不過是江湖二三流腳色而已,無一是這位鼎鼎大名的明教五散人之列的周顛的對手。
正思量間那積石山三當家費大通已經挺刀猱身而上,口裡喊道:“且讓老子先來會會你這個口出狂言的醜八怪!”周顛腆著肚子立在雪地里哈哈大笑,道:“我是醜八怪,你是丑九怪!咱哥兒倆彼此彼此!”說話間兩人已經交起手來,費大通使的朴刀要比普通朴刀厚了二分,顯然是多加了二斤鐵,舞將起來風聲虎虎,頗為不凡。
周顛的刀仍然懸在腰間,只是空手與他周旋。
武林中比武過招甚是忌諱對方有兵刃不出,如此便擺明了輕侮對方,未將對方看在眼裡。
由此一來黑梭魚費大通心中更怒,一柄重刀刀刀直欺周顛要害,毫不留情。
周顛讓過他三刀,知道他不過只是膂力大一些,下手兇狠一些罷了,實際沒有多少真實本領,當下錯身避開砍向頭顱的一刀,笑著喊道:“小心暗器!”雙手一撒,兩枚雪球一上一下,照其面門和下陰打去。
兩雪球速度不快,站於一旁的黑山虎高策看得真切,知道這是虛招,當下叫道:“小心!”費大通忙扭臀挺刀,以刀檔去了擲向面門的雪球,用臀部肥肉承受了下面過來的雪球,正自暗暗得意,不想腰肋處的大包穴一疼,就此整個身子酸麻難當,再也動彈不得了。
再看那滿臉刀疤的醜八怪,卻正站在自己面前半丈處笑嘻嘻地上下打量自己,而自己怎麼被他點中了穴道的卻想破了頭也想不通。
心下大怒,破口大罵而出:“醜八怪!你老小子敢使詐!”這時旁邊站立著一直沒說話的一名三十剛出頭的瘦瘦高高頗顯英俊的漢子嘿嘿冷笑了一聲,拔劍出鞘,擲鞘於地,凝視著劍刃道:“兵不厭詐,再說大哥也曾提醒過你,誰知你還是被虛招所惑!三哥,輸便輸了,沒什麼好說的。
姓殷的,我黑尾狐司馬玉討教閣下高招!亮兵刃吧!在下不與空手之人過招!”周顛道:“甘南六雄排位第五的黑尾狐司馬玉,年歲雖輕,但江湖人道你的武功僅僅稍遜於黑山虎高策而已。
一柄瀉露青鋼劍神出鬼沒,兇狠詭異,傷了不知多少英雄好漢!當真厲害,不可小視!不可小視!”司馬玉的嘴角滑過一絲笑,道:“閣下見識不凡,但廢話太多!亮出你的兵刃出招罷!”周顛搖頭嘆道:“亮兵刃亦無不可,只是怕亮了出來后嚇著了你們,唉……”司馬玉見到周顛的腰間懸了一柄單刀,並無其他,便冷笑道:“一柄單刀便嚇住了我等,難道閣下帶在身上的是武林至尊屠龍寶刀?快拔將出來吧,且看它怎生嚇住我!?”他素不知與人鬥嘴是周顛生平最大喜好,這個世界上除了教主、冷謙和啞巴以外他誰也不會放過。
只見他仍搖頭嘆息不止,半晌才將那砍狼砍冰砍得破爛不堪的單刀自鞘中抽了出來。
他的單刀一出鞘,那被點了穴道呆立場中的費大通第一個便哈哈大笑起來,他道:“我道是何等神兵利器呢,原來只是一口滿是卷刃缺口的廢鐵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周顛舉起刀來向刃口吹了一口氣,森然道:“假如我說此刀乃殺人太多而砍壞的又如何?”此話一出果然人人臉上變色,那兩名把總和店老闆還退了一兩步。
司馬玉深吸了一口氣,劍尖向斜下方一指,左手捏了一個劍訣冷聲道:“多說無異!進招罷!”周顛也擺了個起手勢道:“你先進招罷。
”司馬玉心知自己每說一句對方都會回過來,於是便不再發一言,冷哼一聲,一劍向周顛咽喉刺去。
周顛叫道:“第一招便欲取人性命!果然狠辣!”提刀橫擋,丁地一聲輕響,劍尖點在單刀之上。
這時便顯出了司馬玉過人的能耐來,只見他劍尖一觸單刀便能立刻收力,而且長劍並不收回,只是一滑便脫開單刀的封擋,緊接著便向周顛心窩兒刺去。
周顛如若拉下單刀封擋顯然是來不及,只得身形后移擋他一劍。
立於一旁的張無忌很快便看出那司馬玉內功雖然平平但劍招極快極狠,竟已達一流高手的境界。
為了防備萬一,他暗暗伸掌在馬鞍上抓了一小把雪攥成了球兒,扣於指尖,只待周顛一有不測立時彈出救人。
周顛實也沒有想到對方的劍招會如此之快,他勉力擋了兩三劍后便直感後面的劍招再也難以抵擋,只得大喝一聲,使開了潑風刀法和他以快打快。
但周顛再快卻還是沒有司馬玉快,只一招過去他便只有連連倒退的份兒。
若非周顛的內力遠在對手之上,令對手心生忌憚,也許早在十招之內便已經喪生於司馬玉的劍底了。
張無忌知道司馬玉不敢過分逼近周顛,也不敢和周顛的單刀相格,周顛只需再堅持數招,或乾脆踢起地上積雪擊打對方便可立時反客為主,以硬攻於頃刻間取勝。
正思量間突見茫茫大雪中一隻戒指嗖的向周顛身後飛去,釘於雪裡,而那戒指還連著一根極細的銀白色絲線。
不及細想張無忌便彈指而出,不是雪球,而是一片極細微的冰片,電閃而去,那根絲線噔地響了一聲從中而斷。
這片冰片如何飛出除張無忌外沒有任何人發現,而那絲線噔地一聲脆響及絲線從中而斷卻是所有人都聽見和看見了。
只見那絲線的一頭正連在高策的手裡。
高策已經面如白紙,怔怔地立於當地,連剩下的那半根絲線也忘了收回去。
旁人不知道他所用的絲線便也罷了,可是他知道。
那絲線是他用唐古拉山上一種極罕見的蛛絲製成,絲雖細卻足可吊起數百斤的物事,尋常利刃也難以砍它得斷,何以今日竟會被一隻連看都看不見的細微暗器給從中擊斷?難道這暗器乃神人所發?力道竟能大於如斯地步?原來適才高策也看出了周司二人相鬥的破綻所在,便發了一枚指環釘入周顛身後積雪下面的堅冰里,想以絲線暗絆周顛的腿腳,使其不能後退贏得反擊的機會,令司馬玉能夠一劍殺敵。
可誰知指環才出就被張無忌發現,他右手心內的雪球並沒有發出,而是左手中指指尖正好接了一片雪花,被張無忌用九陽神功於瞬間熔化,又以九陰真氣於瞬間凝成冰片,繼而彈指射出,擊斷了高策的絲線。
江湖中常傳說有絕世高手能以飛花摘葉傷人性命的,但以一片飛雪傷人的,放眼天下,唯有張無忌一人可以做到而已。
即使武林不出世的奇人張三丰以百餘年的功力也無法做到。
當然這支暗器的由來只有張無忌自己知道,如果讓那高策知道了,便是立刻跪地投降一條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