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全集 - 第217節

忽聽瑤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但簫聲仍是溫雅婉轉。
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里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
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
我只聽得心曠神怡,幾乎要鼓起掌來。
又過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弦琴只是玎玎璫璫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
我這回則感到一陣莫名的酸楚,竟令我想起一些不快的往事,就如影的冷漠、韓柏松的囂張跋扈,尤其是小辣椒她們的無主見,就為了她們拜兄的一句話就甩了我。
這件使我深以為恥的事本是我深藏在心裡的秘密,居然因這琴簫之音而重泛心頭,我的懊惱、氣憤、不甘等負面情緒不受控制地泛濫。
我的另一半心神清楚地知道,這是走火入魔出現的前兆,可是我之前並沒有防備,也沒有動用“心分二用”的心法,所以它有心無力,只好期盼此曲快些停下。
就在我失控之前,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也即住了。
霎時間四下里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
我的心神漸漸回復了,但是猶如剛和十多人交過手那樣,全身不停冒出冷汗,戰抖不已,口中也不停噴出白氣,如果現在有人要殺我,正是最好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猛聽山壁後傳來一聲長笑。
笑聲未絕,山壁后竄出一個黑影,青光閃動,一人站在曲洋與劉正風身前,手持長劍,正是嵩山派的大嵩陽手費彬,嘿嘿一聲冷笑,說道:“你們幾人好興緻,現在曲已奏完,是時候送你們上路了。
”曲非煙此時已顧不得看我,刷刷兩聲,從腰間拔出兩柄短劍,搶過去擋在劉正風身前,叫道:“費彬,先前劉公公饒了你不殺,你反而來恩將仇報,你還要不要臉?”費彬陰森森的道:“你這女娃娃說過要將我們嵩山派趕盡殺絕,你這可不是來趕盡殺絕了么?難道姓費的袖手任你宰割,還是掉頭逃走?”劉正風想勸曲非煙快走,但他受了嵩山派內力劇震,心脈已斷,再加適才演奏了這一曲《笑傲江湖》,心力交瘁,手上已無內勁。
曲非煙雖然搶攻,但以其低微的武功又怎麼是費彬的對手?費彬見她雙劍一防一刺,不由嘿的一聲笑,長劍圈轉,拍的一聲,擊在她右手短劍上。
曲非煙右臂酸麻,虎口劇痛,右手短劍登時脫手。
費彬長劍斜晃反挑,拍的一聲響,曲非煙左手短劍又被震脫,飛出數丈之外。
費彬的長劍已指住她咽喉,向曲洋笑道:“曲長老,我先把你孫女的左眼刺瞎,再割去她的鼻子,再割了她兩隻耳朵……”劉曲二人連道不要,可費彬哈哈大笑,提起長劍,便要往曲非煙左眼刺落。
可這時費彬忽覺有陰力及身,大吃一驚,顧不得傷人,急速轉過身來,揮劍護身,但這下反應已經慢了,他左手中了我一記無相劫指,右腳被我六脈神劍所傷,我也已經拔出刀來站到曲非煙的身前與之對峙,然後叫曲非煙退開。
費彬大怒,剛才他看我有如一個病君模樣,沒有對我留意,卻傷在了我的手下,不由又驚又怒,喝道:“你是誰?竟敢包庇魔教中人?”我懶得和他說那麼多,一下跳起使出“雷爆震五嶽”,令費彬招架不已,但這回攻勢倒會讓他清楚我的實力,所以我左手一揚,幾枚銀針發了出去。
費彬冷笑道:“你的實力就只此而已?那你拿命來吧!”左身下沈,閃過飛針后一掌就向我尚在空中的身子擊來,同時使劍纏著我的刀不能回去招架。
我身在半空無處可逃,只好一掌遞出,劉曲二人見狀大叫不好:“小兄弟,那是費彬成名的大嵩陽掌,不能接啊!”費彬大笑:“想逃也逃不了了。
”我臉色大變,在即將接觸時手掌微縮,想盡量減少傷害,可費彬卻猛地吐氣進掌,手掌伸長,狠狠地撞上了我的手掌。
但是這回到費彬臉色大變了,他的掌力全被我的北冥神功所吸,而且是他拚命沖前與我斗掌,便無法完全掌控內力,被我趁機大吸特吸。
我借勢牽著他的掌上升至其頭頂,令我的優勢完全展開:我的右手刀從上往下不停急砍,是霹靂刀法中的新絕招“驚世天雷”,招式強勁而連綿不斷,纏住了費彬的劍;我的身體重量全壓在費彬的左手上,費彬要是不運功抵擋,就會被我的掌勢刀勢下壓得更厲害,要是運功,也只是送功力給我。
要解此局除非是他將自己的左手砍下或將我甩出去,但又談何容易?何況我雙腿還可以自由地使出鴛鴦連環腿,從費彬的後背攻擊,費彬也不大可能不運功抵擋,從而又加快了我吸取功力的速度。
費彬支持了好一陣,我卻平白多了一陣練習北冥神功、鴛鴦連環腿和霹靂刀法的機會,所以我也不急於幹掉他,果然,在對我自己的探測中,這三樣功夫各提升了一級,真得多謝費彬。
費彬也心知不妥,只好不顧身份要將我甩脫,但我手掌一翻,反而將他手腕拿住,抓住脈門就可以更好吸取功力,費彬變成自作自受。
不過他一計不成有又來一計,他運足功力將劍連同我的刀震飛,用手抵擋我的腿功,卻被我右手直打其肩,他反手來擋時便又被我抓住其手,全身受制,這一下無論是他使地堂拳著地打滾,或是縱橫跳躍,也總是擺脫不了我,更不要說使我有腳著地,他的頭上身上更不知被踢了多少腳,曲非煙樂得拍手大笑。
本來費彬那強達500的功力比只有360的我要強上許多,可是他輕敵之餘還遇上了我如此不按常理的打法,又被我所學的諸多武功所克制,敗面甚大,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要是費彬不顧一切將自己的內力全灌過來,我那剛練得四級的北冥神功又能消化得了多少,為了保護經脈不被爆破我就要被迫放手。
此時我們交手已經半個時辰,我的北冥神功已經吸得差不多了,費彬的內力和體力也顯示出消耗過度的情況,我知道時候到了,雙手一分,后躍半個筋斗跨坐在費彬的雙肩上,雙手抓向費彬的天靈和脖子,拼著被費彬的一雙回防的手抓得血花四濺,雙手一拍天靈一扭脖子,將這大名鼎鼎的大嵩陽手費彬活活弄死了。
我離開了費彬的屍體到一旁喘息,忽然間耳中傳入幾下幽幽的胡琴聲,琴聲凄涼,似是嘆息,又似哭泣,跟著琴聲顫抖,發出瑟瑟瑟斷續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落上樹葉。
我驚問:“是瀟湘夜雨莫大先生到了么?”但聽胡琴聲越來越凄苦,我的心情隨之沉重,不禁叫道:“莫大先生,怎地不現身相見,難道是在下的古怪武功類似魔教的吸星大法?”琴聲突然止歇,松樹后一個瘦瘦的人影走了出來。
我久聞“瀟湘夜雨”莫大先生之名,但從未見過他面,這時月光之下,只見他骨瘦如柴,雙肩拱起,真如一個時時刻刻便會倒斃的癆病鬼,沒想到大名滿江湖的衡山派掌門,竟是這樣一個形容猥瑣之人。
莫大先生嘆道:“本來費彬要殺害我師弟,我是應該出手的,但是你竟以奇招出手,居然可以將費彬殺死。
我實在不知該贊同你保護師弟,還是反對你殺五嶽劍派中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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