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全集 - 第2028節

忽然雙肩一聳,兩手一伸,做了個無可奈何狀。
逗得大家又是哄堂大笑!二禿子道:“沈大伯,愷華兄弟可比小寶漂亮多啦!”小寶毫不在乎道:“小師妹跟老大也好,跟我也好,她要嫁到我們段家,那就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嘛!”沈奎笑道:“你真不害臊!”小寶一伸舌頭,頭上卻被大牛打了個巴掌。
大家逗了一陣了,沈奎叫人開飯。
席間,眾人邊吃、邊談。
小寶把他們幾個進關后所做的事,向沈奎稟告了一番沈奎笑道:“你們幾個果然不錯,這不等於收復了‘嘉峪關’么?啊哈哈哈哈!”小寶問道:“大伯,您在西安多年,又兼領甘陝一帶興德錢莊,想必定對地方上的情形十分清楚,還請您給我們點指示!”“嗯!這甘陝一帶是由我負責跟山上連絡,他們這帶歸陝甘總督所轄:總督府設在西安!”“大伯,咱們人跟他們旗營有來往么?”“年羹堯任陝某總督時,軍紀森嚴,除羅小七按月向興德為那幾名號兵領津貼之外,可以說毫無接觸,不過年羹堯被賜自盡之後,現在這任總督可就差多了,咱們人跟他們下級官兵就多不來往了!”“那好!我們這回在這兒得多玩些日子,跟他們打打聊聊!”“你們要想跟他們下級官兵打聊聊哪,那好,還可以走咱們已經打進去的號兵路線!”“大伯,號兵誰在這兒?”“跟羅小七一起的那個張建!”“我聽師父說過,他跟七哥一起進年羹堯旗營時,就是個跟禁統的號官哪!現在聽說七哥己是四品全國總號官,在京里禁衙軍中,這張建大哥,是個什麼官了?”“亮晶晶的水晶頂,甘陝總司號教練官!”“好神氣!同五品比孫太爺還大!”哈哈哈哈!大夥同時大笑!沈奎鄭重道:“你們跟他們連絡,可千萬要小心哪!胤禎的駐外密線營的大本營,本來在直隸省保定府,可是他當了皇上,就挪到西安來啦!而且全成了駐外血滴子衙隊啦!傍午偵事,無孔不入!”“大伯,這我知道,紅燕子姐姐,現在是胤禎的護駕,仍然負責與密線營駐外人員連絡,她早把詳情報到山上啦!西安‘鴻發賭場’,就是他們的總部!”“好!你既知道這些,我就放心啦!”“大伯,您放心吧!我還想到‘鴻發’逗逗他們呢!”小寶他們四個,以少東家的身份,住進了西安興德錢莊。
當然,少不得以再晚之禮,見過了爺爺輩的禹大俠。
禹大俠也少不了問候山上諸人!在興德住了兩天,禹大俠就叫人邀約旗營號官張建與他們見面,經過寒喧之後,張建就安排了進行步聚。
翌日!西安駐軋各旗營的號目,全到了長安第一樓。
他們以羅漢請觀音的方式,公宴段愷悅等四人。
在席間,小寶等一看,這二十多名號目,青一色來自山上全是二代弟子,吹號是量、羅卜的親傳。
大家明白了,也就心照不喧啦!席開兩桌,倒也山珍海味。
而席開后居然來了四位歌妓,不但駐唱、陪酒,纏頭如果談攏,她們還肯陪宿呢!酒足飯飽之後,誰也沒敢來餘興節目開暈。
各營號目回去,就傳說出去了,當年梅大俠的後人,來了西安。
各哨的小號兵,當年全受過梅大俠的恩惠,到今天號兵還是雙份糧響呢!一聽恩人後代來啦!全都要表表心意,於是各營哨的號目號兵,輪流做東,宴請段愷悅等人,西安城的大館子,幾乎全吃遍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小寶等四人,也照方抓草藥,還席,這一來,他們整整吃了一個多月。
俗說喝酒厚了,賭錢賭薄了。
他們大家這麼一喝酒,所有原來旗營自己挑出來的小號兵,也全跟他們成了好朋友。
他們就利用這機會,順流而下,天天到旗營看朋友。
號兵是營中三兵、三夫的頭。
那三兵三夫?那就是號兵、勤務兵、理髮兵,伙夫、馬夫與挑夫。
而號兵關是雙糧雙棒,又是跟著主官發布號令,地位特殊,所以親兵夫役,下尊他們為頭了。
這群號嘴子,除了吹號就沒事幹,平時就跟這些下級兵混在一塊兒,更因為他們都奉有更神聖的使命,就同這些人打成一片,不分彼此,生死兄弟。
一者有這群號兵的引介,再者小寶他們又天生具有親和力,沒幾天,就混成了你哥子,我兄弟了。
那年頭是莊家人靠土,當兵的靠賭。
各旗營的營盤,就可說是個大賭場!大是大,可是輸贏可不多,那是當兵的薪餉太少,想大也大不起來。
小寶他們,現在是人熟不拘禮,也下場賭了。
他們四塊寶,以‘興德錢莊’少東的身份下場,那些阿兵哥的滿州兵勇,那得不樂。
尤其他們四個,一上場,就是高麗國進京——送銅錢來了,四個人,每天輪流輸個幾百兩。
那時旗營風紀不嚴,官兵經常在一起賭。
他們四個,就由賭上,結識了許多哨官與哨長,反正他們家裡是大財主——興德錢莊遍全國,輸個幾十萬兩銀子有啥關係,何況目前每天也不過千兒八百兩?他們不但輸了不在乎,還請客呢!他們在那兒賭,不論輸多少,事完准請頭以上的哨官、哨長大吃一頓,晚上還順帶划幾名歌妓,伺候、伺候哨官和哨長。
日久天長,他們簡直跟西安滿州八旗子弟,打成了一片。
旗營那些兵勇,平時每人只有八兩銀子,扣除伙食,也不過只剩五、六兩,買點日用品,也就所剩無幾了,別說討老婆啦!就是每月想逛趟窯子也辦不到哇!如今跟小寶他們一賭,每人手頭都有了幾十兩銀子了,所謂飽暖思淫慾,這一來,西安城的三等窯子,也大發了個利市。
話又說回來了,任何窯子,又與楊梅大瘡性病是一家的,這些有了錢猛打炮的旗人兵勇,十九全得了病,走路全是用八爺步。
小寶他們看了,真是喜在心中,笑在臉上。
但他們並不想讓這骸癥候蔓延開來,他要用另一種方式,收買這群人,他們到西安所有藥房,搜購了大批毒物——像蠍子,蜈蚣、長蟲壁虎等等大毒之物,並另外加些個殺菌草藥,開了個方子,交給了張建。
張建問道:“兄弟,這是什麼?”小寶道:“大敗毒!”“治什麼?”“專治楊梅大瘡!”“您要幹什麼?”“你把這些東西煉好,煉蜜為丸,然後分給各營號目,叫他們當秘醫,給這些人治病,不過治病前唯一條件,就是要結義拜把子,傳葯不傳方,十顆包好!”“兄弟,還是你這招高,不動一刀一槍,不傷一兵一卒,跟他們拜把子,不全拉過來了么?”“張大哥,咱們的底,可不能讓他們知道,萬一泄了密,不但前功盡棄,各位還有殺身之禍呢!”“兄弟放心,這我知道!”這天小寶等四人,正同三個哨官一起在第一樓叫歌妓陪著吃花酒。
其中一個哨官道:“兄弟們,既是關德少東,家資萬貫,你們好賭,何不到咱們這西安府最大的一家賭場,去諭媯俊!”小寶明知他指的是‘鴻發’,但他裝糊塗,問道:“大哥,這西安府還有大賭場么?”“當然有,而且還是中原第一家呢!”“大哥常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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