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靈子除了刻意與青城派為仇之外,為人倒也不壞,武功也甚了得。
他囑咐諸家嚴守秘密,暗中教導諸保昆練武,十年之後,諸保昆已成為蓬萊派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這都靈子也真耐得,他自在諸府定居之後,當即扮作啞巴,自始至終,不與誰交談一言半話,傳授諸保昆功夫之時,除了手腳比劃姿式,一切指點講授全是用筆書寫,絕不吐出半句山東鄉談。
因此諸保昆雖和他朝夕相處十年之久,一句山東話也沒聽見過。
待得諸保昆武功大成,都靈子寫下前因後果,要弟子自決,那假扮盜賊一節,自然隱瞞不提。
在諸保昆心中,師父不但是全家的救命恩人,這十年來,更待己恩澤深厚,將全部蓬萊派的武功傾囊相授,早就感激無已,一明白師意,更無半分猶豫,立即便去投入青城派掌門司馬衛的門下。
這司馬衛,便是司馬林的父親。
其時諸保昆年紀已經不小,兼之自稱曾跟家中護院的武師練過一些三腳貓的花拳繡腿,司馬衛原不肯收。
但諸家是川西大財主,有錢有勢,青城派雖是武林,終究在川西生根,不願與當地豪門失和,再想收一個諸家的子弟為徒,頗增本派聲勢,就此答允了下來。
待經傳藝,發覺諸保昆的武功著實不錯,盤問了幾次,諸保昆總是依著都靈子事先的指點,捏造了一派說辭以答。
司馬衛礙著他父親的面子,也不過份追究,心想這等富家子弟,能學到這般身手,已算是十分難得了。
諸保昆投入青城之後,得都靈子詳加指點,哪幾門青城派的武學須得加意鑽研。
他逢年過節,送師父、師兄,以及眾同門的禮極重,師父有什麼需求,不等開言示意,搶先便辦得妥妥貼貼,反正家中有的是錢,一切輕而易舉。
司馬衛心中過意不去,在武功傳授上便也絕不藏私,如此七八年下來,諸保昆已盡得青城絕技。
本來在三四年之前,都靈子已命他離家出遊,到山東蓬萊山去出示青城武功,以便盡知敵人的秘奧,然後一舉而傾覆青城派。
但諸保昆在青城門下數年,覺得司馬衛待己情意頗厚,傳授武功時與對所有親厚弟子一般無異,想到要親手覆滅青城一派,誅殺司馬衛全家,實在頗有不忍,暗暗打定主意:“總須等司馬衛師父去世之後,我才能動手。
司馬林師兄待我平平,殺了他也沒什麼。
”因此上又拖了幾年。
都靈子幾次催促,諸保昆總是推說:青城派中的“青”字九打和“城”十八破並未學全。
都靈子花了這許多心血,自不肯功虧一簣,只待他盡得其秘,這才發難。
但到去年冬天,司馬衛在川雪東白帝城附近,給人用“城”字十二破中的“破月錐”功夫穿破耳鼓,內力深入腦海,因而斃命。
那“破月錐”功夫雖然名稱中有個“錐”字,其實並非使用鋼錐,而是五指成尖錐之形戳出,以渾厚內力穿破敵人耳鼓。
司馬林和諸保昆在成都得到訊息,連夜趕來,查明司馬衛的傷勢,兩人又驚又悲,均想本派能使這“破月錐”功夫的,除了司馬衛自己之外,只有司馬林、諸保昆,以及其他另外兩名耆宿高手。
但事發之時,四人明明皆在成都,正好相聚在一起,誰也沒有嫌疑。
然則殺害司馬衛的兇手,除了那號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姑蘇慕容氏之外,再也不可能有旁人了。
當下青城派傾巢而出,盡集派中高手,到如蘇來尋慕容氏算帳。
諸保昆臨行之前,暗中曾向都靈子詢問,是否蓬萊派下的手腳。
都靈子用筆寫道:“司馬衛武功與我在伯仲之間,我若施暗算,僅用天王補心針方能取他性命。
倘若多人圍攻,須用本派鐵拐陣。
”諸保昆心想不錯,他此刻已深知兩位師父的武功修為誰也奈何不了誰,說到要用“破月錐”殺死司馬衛,別說都靈子不會這門功夫,就是會得,也無法勝過司馬衛的功力。
是以他更無懷疑,隨著司馬林到江南尋仇。
都靈子也不加阻攔,只叫他事事小心,但求多增閱歷見聞,不可枉自為青城派送了性命。
到得蘇州,一行人四下打聽,好容易來到聽香水榭,雲州秦家寨的群盜已先到了一步。
青城派門規甚嚴,若無掌門人的號令,誰也不敢亂說亂動,見到秦家寨群盜這般亂七八糟,都是好生瞧他們不起,雙方言語間便頗不客氣。
青城派志在復仇,於聽香水榭中的一草一木都不亂動半點,所吃的乾糧也是自己帶來。
這一來倒反佔了便宜,老顧的滿口唾沫、滿手污泥,青城派眾人就沒嘗到。
楚霸王兩人突然到來,奇變陡起。
諸保昆以青城手法發射“青蜂釘”,連司馬衛生前也絲毫不起疑心,哪知楚霸王一眼便看破,告訴阿碧后,善良的阿碧更是一口叫破。
這一下諸保昆猝不及防,要待殺她滅口,只因一念之仁,下手稍慢,已然不及。
何況“天王補心針”五字既被司馬林等聽了去,縱將王語嫣殺了,也已無濟於事,徒然更顯作賊心虛而已。
這當兒諸保昆全身冷汗直淋,腦中一團混亂,一回頭,只見司馬林等各人雙手籠在衣袖之中,都狠狠瞪著自己。
司馬林冷冷的道:“諸爺,原來你是蓬萊派的?”他不再稱諸保昆為師弟,改口稱之為諸爺,顯然不再當他是同門了。
諸保昆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神情極為尷尬。
見識到楚霸王的武功,他可不敢再滅阿碧的口了,他在青城派潛伏多年,自然不是愚蠢之輩,知道剛才楚霸王已是手下留情了。
司馬林雙目圓睜,怒道:“你到青城派來卧底,學會了‘破月錐’的絕招,便即害死我爹爹。
你這狼心狗肺之徒,忒也狠毒。
”雙臂向外一張,手中已握了雷公轟雙刃。
他想,本派功夫既被諸保昆學得,自去轉授蓬萊派的高手。
他父親死時,諸保昆雖確在成都,但蓬萊派既學到了這手法,那就誰都可以用來害他父親。
諸保昆臉色鐵青,心想師父都靈子派他混入青城派,原是有此用意,但迄今為止,自己可的確沒泄漏過半點青城派武功。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如何能夠辯白?看來眼前便一場惡戰,對方人多勢眾,司馬林及另外兩位高手的功夫全不在自己之下,今日眼見性命難保,心道:“我雖未做此事,但自來便有叛師之心,就算給青城派殺了,那也罪有應得。
”當下將心一橫,只道:“師父決不是我害死的……”司馬林喝道:“自然不是你親自下手,但這門功夫是你所傳,同你親自下手更有什麼分別?”向身旁兩個高高瘦瘦的老者說道:“姜師叔、孟師叔,對付這種叛,不必講究武林中單打獨鬥的規矩,咱們一起上。
”兩名老者點了點頭,雙手從衣袖之中伸出,也都是左手持錐,右手握錘分從左右圍上。
諸保昆退了幾步,將背脊靠在廳中的一條大柱上,以免前後受敵。
司馬林大叫:“殺了這叛徒,為爹爹復仇!”向前一衝,舉錘便往諸保昆頭頂打去。
諸保昆側身讓過,左手還了一錐。
那姓姜老者喝道:“你這叛徒奸賊,虧你還有臉使用本派武功。
”左手錐刺他咽喉,右手小錘“鳳點頭”連敲三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