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別人都沒怎麼喝,這就不是個喝酒的局,像趙思靜,她一輪下來才喝了一罐啤酒不到,就又開始烤肉吃了。
於筱冰是因為初來乍到,本來就只有幾罐啤酒的酒量,還去認識了其他科室的人,所以這會兒才醉得比較厲害。
她什麼都吃不下了,自己在桌前閉著眼睛緩著難受,突然感覺到一陣反胃,於是默默起身離席去跟服務員找廁所。
除了公司聚餐的同事,餐廳的其他區域其實還是有正常來進食的客人。
她拐過走廊,到廁所后扶著馬桶忍不住吐了一通。
她腦子裡想著的都是剛才在旁邊桌看到的小男孩,他手上抓著糊了調料的肉,油膩膩的。
於是沒忍住又是一通吐。
於筱冰幾乎把今晚吃的所有東西都吐出來了,最後實在沒東西可吐了,這才感覺自己好受點。
她去外面洗了把臉,又稍微漱了下口,從洗手間里慢騰騰地出來了。
喝多了酒,她身上本來就熱得不行,額頭後背都在發汗,空調還一股股的在對著她吹熱風。
於筱冰抬起下巴拎起衣領對著自己反覆扇風,幾乎算是在半閉著眼睛走路,走了沒幾步,她突然踢到了台階,好在即將摔倒前伸手扶住了牆。
剛才那一個趔趄讓她瞬間就清醒了,於筱冰渾身泛激靈,身上的熱汗都變成了冷汗。
走廊里光線偏暗,遠處能聽到餐車推著盤子路過的聲音,就在這裡,於筱冰聞到了一股很淡的煙味。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可很快腳步就停住了。
有個身形修長男人垂眸靠在前面過道,他夾了支煙,看著某處出神,像正在等人。
橙色火光在他的指尖忽明忽滅,香煙緩慢燃燒著,煙霧就絲絲縷縷繚繞在他的周圍。
這張臉可以稱得上是真正的毫無瑕疵,男人的膚色冷白,而眼尾下方那顆黑色的小淚痣依然很性感,與他冷淡的神情極不匹配。
於筱冰有那麼一瞬間忘了眨眼。
可眼前這一幕似乎與很久以前的畫面重合,她腦子一嗡,終於把他認出來了。
“……主人,不、不,裴總?”
裴譯側目看到她時,那雙好看的眉眼似乎都放鬆了不少。
“喝多了吧,我送你回家。”
她手指不停地顫抖,真想找個什麼洞鑽進去,恨不得讓自己消失在原地。
可往後退了幾步,想往洗手間里躲時,她又想到躲裡面他遲早都能等到她再出來,一時不知該怎麼辦,眼眶竟然先紅了起來,眼淚直接就不受控制地開始往下掉。
於筱冰懷疑自己可能要死在這人手裡了,以前她不懂事的時候,他當她主人還不夠,現在居然又成了她的上司。
過道邊上的燈照出來的光線黯淡,頂部的光源離他們兩人都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幾乎都處於陰影下。
見她不回應,裴譯便開始動身朝她走來,也不知是想要做些什麼。
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於筱冰聞到了他變得陌生的氣味,混雜著男人應酬時的煙酒味道,卻擋不住他自身散發出來的乾淨的清冽感,唯獨這點跟過去的他極為相似。
她的背脊在一陣陣的發麻,手腳同樣酸軟,幾乎快要站不穩。
於筱冰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過去那種茫然無助的痛苦感情又迅速地回來了,這讓她甚至抬起手擋住頭想隔開他與自己之間的距離。
她低頭強忍著從酸澀喉管里時不時冒出來的嗚嗚哭聲,彷彿在獵人面前待宰的兔子。
“……你別、求你了。”
眼淚已經把眼前視野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楚了,她害怕極了,只想讓他這次能放過她。
也就在這時,他們之間的對峙被人給突兀地打斷了。
趙思靜擔心於筱冰身體不適,見她去洗手間這麼長時間都沒出來,便想著過來找她。
結果剛轉進拐角,就看到她醉得一塌糊塗,正在領導面前哭。
“筱冰。”
趙思靜忙走過去伸手把於筱冰給抱到了自己懷裡,邊跟裴譯陪著道歉,邊伸手安撫著她的肩背。
“裴總,不好意思,她可能喝多了,剛剛黃科長還帶她去給各科室的科長敬了一圈,她酒量不是太好。”
趙思靜也沒想那麼多,還以為是碰巧讓裴總撞見了她們科室走不穩路的醉鬼。
裴譯並沒有說什麼,他只是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從於筱冰身上收回了視線。
……周圍彷彿充斥著一種張牙舞爪的寂靜,趙思靜莫名感覺有點不太舒服,應付完之後就連忙扶著於筱冰匆匆離開了。
腳步聲消失后,空間里再次只剩下他一個人。
裴譯挑動指尖,輕輕抖掉煙灰,又吸了口煙,隨後緩緩地吐了出來。
身邊都被煙霧籠罩,而此時的他與背後那張全程靜默無聲的人物肖像掛畫,側臉皆為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