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前兩天沈少進還上人家靖南王妃親兒子的府上頭去鬧，這會兒就算人肯把人放了，也難保沈靈在王府里不會受到為難。
「不回去了，崔大娘，靈兒一輩子跟著您可好？」總是這樣，什麼都不用說，暖地溫熟了沈靈的心。
「你說真的？沒誆崔大娘？」崔大娘瞪大了眼珠子。
「嗯，靈兒再也不走了。
」沈靈重新張開雙臂，抱住這個一路扶持著她的可 抬起頭，見爹、大娘、少進哥、寶慶哥俱都站在崔大娘身後，前三者臉上掛情，而寶慶哥還是一樣滿面淳樸的笑容。
「爹，大娘，少進哥，寶慶哥，我回來了。
」沈靈鬆開崔大娘，高興的喊著。
這一生，生她的、養她的、厭惡過她的、寵愛著她的，都在這裡了。
可怕的去了，有血緣的、沒血緣的，都是她這一生最愛的一家人。
腳發寒。
厚暖的被褥溫熱不了沈靈過度瘦削的身子，捂著嘴輕輕咳了幾聲，在隔壁房的崔大娘，沈靈索性披衣起身，出了門，往外頭走去。
窗外，秋月皎皎，夜風微冷，不過，吹在人臉上倒覺得舒服，好象只要別睡，覺得冷了。
信步踱到隔壁屋前，見門縫裡沒有一點光，想必爹、大娘和少進哥也都睡了。
回家來已經將近一個月，她先前替爹和大娘把原來的屋子買回來，而少進哥了教訓，決定洗心革面，不往青樓里跑了，現在每天跟著寶慶哥上市；至於爹與大娘則是對她客客氣氣的，好幾回大娘甚至拉著她的手，前對她親娘太過刻薄，才逼死了她，聽得爹也在一旁搖頭嘆息。
果然，娘並不是教爹抱了才尋短，娘至死都是愛著爹的。
沈靈老早懂了。
在爺兒懷裡的時候，她老早明白了娘的心情。
如今她還是習慣住在崔家，但是兩家人早巳是不分彼此，三餐吃飯都在一塊少進哥還在餐桌上提起市集里有一個賣豆腐的姑娘，好象看上了寶慶得空，便往寶慶哥的攤子上問束問西的，聽得寶慶哥猛向少進哥使眼逗得可樂的。
也許過不了多久，寶慶哥當真就要討個豆腐西施進門兒了。
想到這裡，沈靈心裡便有說不出的安慰。
崔大娘就快要有媳婦兒了……垂下竟又浮現幾許淡淡的空虛感。
垂著頭、發著呆，她冷不防教一陣馬蹄聲給嚇了一大跳。
馬蹄聲由遠而近，直至崔家院前方才掉頭，復又奔向黑漆漆的夜裡。
驚魂未定的沈靈拍拍胸口，待那馬蹄聲遠遠聽不見之後，才敢放膽子往院門瞧，心裡更慌，那騎馬的人不知道丟了一件什麼東西在門前，月色映的布袋子。
揪著心口走到院門口，強烈的好奇心逼退了害怕的感覺，沈靈蹲下身，這才子還不是尋常人家用的袋子，瞧這質料，可是上等的絹帛。
她蹙起眉開袋口的繩結，露出裡頭的東西……一瞧，一股強烈的氣血直衝向她的頭臉，原本冷得蒼白的小臉迅速轉紅，紅得讓她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她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議的盯著布袋口邊露出來的漂亮虎皮毯。
一愣、再愣、三愣，如夢初醒般，她跪爬到布袋邊，緊緊把布袋摟在懷裡，遠的黑夜，清揚的馬蹄聲早已消失在沁涼如水的夜色里。
低下頭，她把粉臉埋進袋口逞兒露出的虎皮毯面上，輕輕地來回摩挲。
眼淚……低低切切地流，一滴、兩滴、三滴……全都被溫暖的虎皮毯給吸收 布袋上沒有署名，可沈靈知道，這是給她的。
他竟然還記得她，離開一個月了，他還沒有忘記她？ 是爺兒……是他給她送暖來了，也是他……同她告別來了嗎？ 過不了幾日，沈靈同魯翠蓮和崔大娘坐在廳上縫綉活兒，便聽得遠處傳來熱喧天的聲音。
「聽這番陣式，想必是哪家王孫公子迎親去了。
」崔大娘放下綉活兒，往門那熱鬧聲離得還遠呢，這下子哪裡看得見什麼。
「是啊，光聽聲音就可以想見是多大的排場。
」魯翠蓮也說。
「可也不知那王孫公子往這窮鄉僻壤里來，是要娶哪家的姑娘？」崔大娘皺是真把這個問題當回事似的。
「怎麼可能往咱們鎮里來，依我看，想必是東邊城裡的公子要往西邊城裡去過道咱們這個小鎮才是。
」魯翠蓮提出了合理的推測。
低著頭，未曾歇下手中綉活兒的沈靈聽見這推測，一個不小心，扎中了自個，殷紅的血滲入漂亮的布面里，染成一朵艷艷的血花。
「哎呀，靈兒，小心一點！」崔大娘見沈靈刺傷了手指頭卻傻愣愣地發獃，手指頭含進自己的嘴裡。
「崔大娘，謝謝您，靈兒沒事了。
」沈靈笑吟吟地抽回自個兒的手，忙取了在血漬上綉上一朵紅牡丹。
「不如這樣，咱們三人歇一歇，往前頭瞧瞧熱鬧去。
」魯翠蓮見沈靈一副精子，於是提出這樣的建議。
「不要！」娘和魯翠蓮兩個對望了會兒，然後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向沈靈激動的小臉 「我……對不起……我是說，也沒什麼好瞧的，是東城的鎮西王爺往西城迎的閨女兒。
」沈靈垂著頭，不敢直視兩位婦人的眼睛。
「怎麼這事兒你倒清楚？」崔大娘張著一雙炯目，似要把沈靈給看穿。
「怎麼不清楚，想當初少進不知死活惹上的便是這位鎮西王爺兒，這位爺兒之前伺候的靖南王妃的兒子嗎？當初還真是多虧了靈兒，否則少進哪每回提起這件事，魯翠蓮就要誇沈靈一回。
「是啊……鎮西爺兒和梁大小姐的婚事，早在兩府里沸沸騰騰地傳開了，上個都知道。
」沈最忙道，像是急於澄清什麼。
「這樣啊……」崔大娘見沈靈眉宇間神色有異，可她不願說的事情，誰也逼讓這件事過去了。
三人仍舊低頭綉活兒，專心無話。
綉了半天，崔大娘又抬起頭來，狐疑的說：「不對啊……鎮西爺兒的迎親大西城去，反而拐進咱們鎮上來了……你們聽，那聲音好象往咱們家方 沈靈和魯翠蓮側耳一聽，果然聽見那喧天的鑼鼓聲、鞭炮聲、人聲、馬聲，竟往家方向來了。
「怎麼回事兒？」魯翠蓮嚇得手中的活兒都掉在地上，畢竟沈少進是得罪過她心想，這番人家該不會趁著迎親之便，順道繞進來教訓少進的吧？ 「大娘，您別急，鎮西爺兒不會對少進哥哥怎麼樣的。
」沈靈放下了活兒，，可自個兒心裡不免也心驚膽戰。
崔大娘說得沒錯，那震天價響的熱往這裡來了。
「你們待在這裡，讓崔大娘出去瞧瞧好了。
」語畢，崔大娘便轉了出去，不色慘白的轉回來，身後還跟了一堆穿著打扮均是喜氣洋洋的姑娘。
「靈、靈兒……這位天仙似的姑娘說要找你來的。
」崔大娘指著其中一位穿襖兒的姑娘說道。
「秀鳳姊姊，你怎麼來了？」沈靈連忙起身，拉住秀鳳的手，驚奇的問。
秀鳳笑吟吟地說：「是王妃要我來給靈兒姑娘好好梳妝打扮一番，你瞧，我的行頭都帶齊了。
」往秀鳳身後一瞧，見土來個丫頭排排站，各人手裡捧著個大盤子，上頭樣的珠翠、銹鐲、水粉胭脂，竟還連鳳冠霞帔都帶來了，還有黃黃澄的金元寶山。
她呆了一呆，問道：「秀鳳姊姊，這是怎麼回事兒？」時間管怎麼回事兒了。
」秀鳳推著沈靈往裡邊房走去，問道：「你的房帶我去，趕緊打扮、打扮，別讓爺兒等得太心急。
」來到房裡，還沒來得及問清楚秀鳳話里的意思，眾姑娘便一擁而上，梳胭脂的、換衣裳的，簡直把她弄得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