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遠跟陶小芸同居的第一天,他就後悔了。
因為地庫里的那起車禍,醫院准了他一天假,這使得他可以安穩地坐在家裡,看著陶小芸搬進來她的全部家當。
他見識過蘇卿出門時的行李,少說也要佔滿一個加大尺寸的行李箱。
可陶小芸只有一個款式土氣的中號尼龍包,看起來還空癟癟的。
許知遠把收拾好的客卧指給她看,陶小芸鼻子一抽,感覺竟然要落下淚來。
“嗚嗚嗚……”陶小芸抹了抹眼,“許醫生你人真好。”
她說這話時格外真摯,許知遠甚至都能從她眼睛里看出來他在她心中的好感在極速增長。
“打住。”
他可不想跟陶小芸真產生什麼瓜葛,醜話說在前頭,當即與她約法三章。
“不許進不屬於你的地方,不許把這當廉價旅館,不許帶不三不四的朋友回來,不許……”
陶小芸做了個等等的手勢,“已經三條了……”
許知遠瞪她,“記住,這是我家,不是你家。”
“哦。”
陶小芸輕鬆地拎著自己的行李袋進了卧室,感動地仰面倒在鋪好了的床上,動動鼻子。
“……許醫生的味道。”
“砰。”
聽到這句話的許知遠猛地將她的卧室門給關上了。
糟心。
他怎麼忘了,她背地裡明面上都在“覬覦”他。
糟心的事還遠非於此。
許知遠在跟陶小芸朝夕相處的第一天就猛然發現,她的一曰三餐竟然都靠外賣。
他不指望給家裡找一個田螺姑娘,但,看見化完妝的陶小芸興高采烈地穿過客廳下樓拿外賣,他覺得自己太陽宍疼得更厲害了。
“陶小芸。”
許知遠坐在客廳里叫住了拿好外賣上樓正往餐廳走的新室友。
“嗯?”
邁進去一條腿的陶小芸又倒退回來,一隻手抓著餐廳的門框,柳腰後仰,探出來半邊身子。
“許醫生你也要吃嗎?”
她舉了舉手裡頭的麻辣燙,一臉欣喜,許知遠嘴角抽搐,閻羅般陰著臉審判。
“你不會做飯?”
“嘿。”
陶小芸心虛地把身子光速收了回去,假裝失聰。
許知遠起身,踱步到自家餐廳。
陶小芸已經拆開了麻辣燙的可降解餐盒,從廚房裡找出一雙筷子,就著滿室的香氣準備大快朵頤。
許知遠看了眼外賣塑料袋上印的店鋪招牌,惡趣味地開口。
“他家后廚有老鼠,上次湯里還游過蟑螂。”
“……”
陶小芸的表情瞬間扭曲了,“真、真的?”
許知遠信誓旦旦,“我住這兒幾年了,還能騙你?”
他打量著陶小芸的表情,心滿意足地上前將她面前讓人糟心的麻辣燙重新蓋上,系好,丟進了廚房垃圾桶。
“咕——”
陶小芸的肚子適時地響起來。
她尷尬地捂著肚子看向許知遠。
“許醫生,這附近……有乾淨的餐廳推薦嗎?”
“……”
許知遠糾結地看著她。
“咕咕——”
陶小芸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這次好像不是她。
許知遠忙轉頭,不讓陶小芸看見自己隱約有發紅跡象的臉,大發慈悲道,“我做吧。”
許知遠是典型的南方人。
他廚藝一脈相承自他母親,簡單一頓飯,在他手裡也能換著花樣變出驚喜。
許久未開火的廚房,許知遠打開天然氣看著自乾淨明灶里燃起來的藍色火苗,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蘇卿。
碧起飯菜的味道而言,蘇卿似乎更在意餐廳的名氣。
除了他倆剛畢業那陣,他半夜收到蘇卿的消息,不辭辛苦騎了半個多小時的自行車將自己做的蔥油麵湯麵分離熱氣騰騰地送到她眼前,令她感動地發過朋友圈外,她的朋友圈裡更多的都是他工作后帶她去過的各式餐廳。
從最初一月一次約會幾乎要吃掉他小半個月的工資,到現在,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帶她去德雅。
德雅。
許知遠的太陽宍又跳了跳。
他將做完的一葷一素端去餐廳,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你先吃吧。”
許知遠將自己的筷子擱了,去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端著杯子再走回餐廳時,陶小芸已經吃得雙眼都亮晶晶的,幾乎能從她表情里讀出來幸福。
“好吃嗎?”
許知遠靠著門輕聲問她。
陶小芸咽下嘴裡的食物,擦乾淨嘴,這才小小聲回他。
“特別好吃……許醫生你如果不是醫生,一定會是個好的主廚。”
許知遠被她的奉承逗笑,竟然起了逗她的心思。
“這兩者衝突嗎?”
“emmm……”
陶小芸居然還認真思考了一下,很肯定地回他。
“醫院不讓兼職吧?”
許知遠忍俊不禁,在玻璃杯后隱下自己的笑意。
他又喝了一口水,看著陶小芸一臉滿足的樣子,忍不住走回飯桌嘗了嘗自己的手藝。
還是老樣子,廚藝並沒有在忽然之間突飛猛進。
陶小芸依舊認真地吃著飯,動作斯文又安靜。
許知遠這才發現,她幾乎從不挑菜,筷子永遠只落在靠近她的那一邊。
食不言,坐得正,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才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許知遠試探姓地開口,“你家吃飯不讓聊天?”
“嗯。”
專註的陶小芸發出了小小聲的抗議,似乎積怨良久。
許知遠又笑。
吃相好也不算是件壞事,至少,跟她一起吃飯碧應付她去醫院問診愉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