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融洽的方家別墅。
兩家人一塊兒吃過晚飯，在傭人們有條不紊的忙碌中商議著接下來的飯後餘興。
陶小芸的手機悄悄攥在手心裡。
照外頭的天色，這個時間點許醫生應該已經下班，很快就能發現她的“不辭而別”。
她的臉上掛著最為甜美懂事的笑容，分毫不差地回應著雙方長輩的調侃與打趣。
方書言卻是一眼瞥見了她手心裡那個“不合規矩”的手機，撇撇嘴，不著痕迹地站在她旁邊，幫她擋去了來自她爸所在方向的視野。
這是一個明朗的秋曰午後。
別墅區的空氣好到令人覺得心曠神怡。
雙方家長都在心照不宣的笑容中將獨處的空間都留給了被寄予厚望的晚輩們。
被方書言一把攬住的陶小芸只能嘴角抽搐了一下，僵笑著目送長輩們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視線中。
她呼出來一口氣，將方書言的手挪開了，狐疑看他一眼，“需要演得這麼誇張內麻嗎？我怎麼覺得你在給我搗亂。”
“哈？”方書言笑了起來，看著陶小芸氣鼓鼓的小表情忍不住的心情很好，“我不幫你掩飾你手裡頭的手機，你以為你爸會這麼快就走？”
陶小芸極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轉身回到客廳，端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裡毫無動靜的手機屏幕，發獃。
“你在看什麼？”
方書言有樣學樣地湊過去，坐在單人沙發的扶手上，胳膊半環在陶小芸後頭的沙發靠背上，將身子靠過去親昵問她。
陶小芸眯著眼把方書言的身子推遠了，又回頭看一眼他好似在抱著她的手臂。
“方寶寶，你這屬不屬於姓搔擾？”
“……”
方書言乖乖從沙發扶手上下來，老老實實地坐到了她對面，正經問她。
“你在等電話？”
“嗯……”
擁有了安全的私人空間，陶小芸看著手機，莫名又嘆出來一口氣來。
她很清楚她在等待什麼，也很清楚她在期待什麼。
她並非是為了離開許醫生而不辭而別，而是她很清楚，她所擁有的時間不允許她再等待。
她要儘可能地掌握主動，掌握節奏，確定關係，而不是被不清不楚地拖到木已成舟，再被動做出抉擇。
而在這個決定中，最為難熬的或許就是這一段她將心意拋出去，卻不知道對方是否接收到、或是否願意伸手去接的過程。
她又將手機屏幕解鎖了一次，像任何一個情竇初開的人，為了等待對方的回應而顯得魂不守舍。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
下午七點三十九分。
如果在九點之前，許醫生都沒有給她哪怕丁點兒回應。
那麼，她願意再主動一些。
只有客廳亮著燈的兩居公寓里。
許知遠坐在沙發上，看著明明沒什麼變化卻意外令他覺得空落落的房間發獃。
陶小芸也並非什麼都沒留下。
他在衛生間的柜子里找到了她忘記帶走的那隻口紅，還有被藏在了沙發角落裡的那本畫著胖麻雀的卡通便簽紙。
許知遠看著最上方那個簡陋的麻雀，眼神在吊頂燈的照耀下深沉如夜。
最終他打開手機，找到陶小芸的名字。
“叮鈴鈴……”
固式的來電鈴聲突兀的在安靜的客廳之中響起。
正在陪方書言看電視的陶小芸彷彿失手摸了電門，蹭的就從沙發上站起，臉上洋溢著再幸福不過的笑容，一路小跑著躲去了旁邊的房間。
她反鎖了房門，又快速打開了通往露台的門。
在手機鈴聲隨時可能截然而止之前，她終於調整好呼吸，鎮靜地接聽了來自許知遠的語音邀請。
“喂？”
“喂。”
許知遠的聲音隔著聽筒而顯得有些飄渺失真。
陶小芸卻只感覺到自己宛若鼓擂的心跳，唇角帶笑的在齒間念出來那個一曰不見如隔三秋的名字。
“許醫生。”
“嗯……”
對面忽然沉默下來，有風吹過的露台，陶小芸甚至害怕自己的心跳聲會隨風傳到對方的耳朵里。
所以她很快便主動打破了這種沉默，笑著開口。
“許醫生，你給我打電話了。”
許知遠聞言一愣。
聽筒里，陶小芸帶著些許小得意的聲音掩飾住了先前的失落與忐忑，洋洋自得道，“是不是想知道我現在在哪裡？”
再熟悉不過的陶式臭美。
許知遠原本緊繃著的心情不由舒緩下來，先前冷冽的眼神也因此而重新積蓄了些許溫暖。
他有些埋怨地開口，“……怎麼都不提前打一聲招呼？我還以為你打算不辭而別了。”
“嘻嘻。”
陶小芸握著手機轉了個圈，開心地靠在露台的欄杆上，看著布滿了晚霞的夜空。
“我在想，你會不會主動給我打電話。”
她頓了頓，搶在許知遠開口前又給自己找好了台階。
“還好你打了。”
許知遠的話語哽了一下，繼而很快明白過來陶小芸的小心思，忍不住嘆息一聲。
“你啊……”
在那聲音里，陶小芸聽出來許多不一樣的情緒。
那一聲淡淡的嘆息，不再是那個冷冰冰跟她約法三章的許知遠，不再是那個板著臉不許她做這個做那個的許知遠，不再是那種永遠不願意回應她的許知遠。
她的心裡像是炸開了一朵煙花，絢爛的色彩噴薄而上，將夜空都籠罩成一片璀璨。
她想大笑，想去樓下跑圈，想告訴每一個人這個微不足道的發現。
可最終她只是笑起來，笑地眼睛彎起來。
許知遠聽見了這輩子聽過的最甜的聲音。
碧摻了蜜糖還甜。
她在那邊帶著笑，和著夜風，毫不掩飾，坦坦蕩蕩。
“許醫生，我很想你。你有沒有想我？”
“……”
他嗓子里的那聲嘆息終於落到了實處，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鬼迷心竅般響了起來。
“有……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