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遠預訂的位置是德雅炙手可熱的最佳拍照地點。
從他們坐下的餐桌往外看，不僅能看到芝市高樓林立的繁華金融區，還可以看到船舶往來繁忙的入海口。
點完菜及紅酒，許知遠刷卡時心都在滴血。
對面的蘇卿已經從懷中的名牌包里掏出來手機，打開美顏模式遞給許知遠。
“幫我拍照。”
許知遠乖乖接過手機，蘇卿撥弄完劉海，挺直了背脊，側頭狀似優雅地看著窗外的浮雲。
許知遠摁了幾下快門，將手機遞迴給蘇卿。
蘇卿皺眉，將照片拉大看了看，又將手機遞了回來。
“我眼睛有這麼腫嗎？是不是這個角度會好一點？”
許知遠用專業的角度打量了一下蘇卿的眼睛，不解風情地開口，“沒什麼問題，你要是不放心，休假的時候來我們醫院，我讓人給你拍個片子。”
蘇卿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許知遠這一點。
被許知遠從她眼袋的浮腫問題一路聯想到了去眼科醫院拍片，蘇卿早已經沒有再讓他拍打卡照的心情。
她搶過自己的手機，將方才被刪掉的那幾張照片又復原，打開修圖軟體，一點點給自己已經很完美的側臉補上光影。
許知遠看見蘇卿如此，就明白過來自己剛才說錯話了。
他有些惆悵地將右手從桌上收回來，撐著自己的下巴，困惑地看著低頭的蘇卿，見她不願理他，只得扭頭改看窗外的藍天。
等到分量稀少的菜品被人陸續送了上來，蘇卿剛發出去的朋友圈已經得到了三十二個贊。
其中大多數都是他們倆大學的同窗，留言里也多半是羨慕許知遠寵她，又帶她去吃芝市昂貴的網紅餐廳。
許知遠只掃了一眼，便沒什麼興緻再看。
他拿起刀叉，切割著面前的牛排，送進嘴裡。
味同嚼蠟。也不知國外的那些美食家們平曰里究竟吃的都是些什麼？
蘇卿回復完所有羨慕她的留言，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手機，看了眼將桌面都擺滿的大號餐盤，挑了幾樣中意的菜品和沙拉，將高熱量的食物一股腦都推到了許知遠跟前。
“你吃。”
許知遠不贊同地將盤子微微推回去一些，“你也吃點蛋白質，不要整天嚷嚷著減肥。科學告訴我們，光吃素對減肥沒有任何幫助。”
“許知遠。”
蘇卿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眼前這些原本還讓人有些食裕的菜品因為許知遠老幹部一般的數落而瞬間變得索然無味。
蘇卿調整了好半天面部表情，這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顯得那麼猙獰怨毒。
“怎麼了？”
從牛排里抬頭的許知遠眉毛微皺，像是不明白蘇卿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叫他。
蘇卿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張她已經看了整整十一年的臉。
內心像是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不留神，其中一邊已經狠狠地打死了另外一邊。
她沮喪地閉眼，下定決心般開口。
“我們分手吧。”
“……”
許知遠懷疑是否餐廳的鋼琴聲太大，他竟然一時沒能聽清對面的蘇卿剛才究竟說了些什麼。
“我說。”
蘇卿再了解不過許知遠每一個面部表情都代表了些什麼。
她放下手裡的刀叉，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語。
“我們分手吧。”
餐廳里的鋼琴聲在蘇卿第一次開口時已步入結尾。
簡短跳躍的音符流線般自不斷被敲擊的琴鍵上飛速彈出，高低錯落，緊張急促。
而隨著她吐出最後幾個字，琴聲間歇，滿室寂靜。
遠處的陶小芸滿意地將面前的琴譜合上，隨意取過放在一旁的另一份琴譜，掃了一眼。
她低頭下去，修長的雙手重新落回琴鍵之上，輕快地親吻起鋼琴鍵來，依舊無需看譜，流暢又技巧高超的鋼琴演奏情緒飽滿地躍於室內每一個用餐的顧客耳畔。
許知遠依舊無聲地看著蘇卿，甚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機。
“今天不是四月一曰。”
他聲音乾澀，一雙清朗的眼裡寫滿了難以置信。
“我知道。”
蘇卿語速平穩，像是在聊天氣一般自然隨意。
“我受夠你了，我們分手吧。這不是商量，是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