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宗客房寥寥,久無人住,平日里都是用來安排那些死了心要求到丹藥治死人的痴種。
此時靈山宗主突然做客夜宿,現任宗主受寵若驚,有意賠禮早些兩名弟子的魯莽,特意將自己住的閣樓讓出來給祁則小住一晚。
樂池就跟著祁則,面色一冷,所有想要攀談說話的長老們都自覺退去,樓里只剩下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一起看年年身後的狐狸尾巴。
年年努力繃緊尾巴不讓它亂晃,拿起桌上的一個小酥糕慢慢啃。
啃到第五個的時候,年年吃不下了,她終於忍不住問:“樂池真人,您還有什麼事嗎?”
“我能有什麼事。”
樂池嘿嘿一笑,從兜里掏出鮮花做的夾心酥糕往籃子里擺,一邊觀察祁則的反應。
哪想祁則修為漲了,心性也老成不少,愣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樂池把眼珠子瞪出來了都沒用。
樂池心中叫一個氣。
按今日在後屋時祁則護短得主動當瞎子的反應,對這半妖可謂用心至極。那半妖的脈象極其平穩,陰體之內陽氣充盈,定是日夜採補所致。
樂池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今夜他若留這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丹宗非得被他倆整成淫窩不可。
樂池一想到自己明早得親自來收拾這被淫行弄髒的屋子,他就頭痛。
關鍵是那傻子似的新宗主還覺得蓬蓽生輝,樂池以後要面對一個更傻的傻子。
念及此處,樂池忍不住伸手扶額,嘆了口氣。
咔擦——
正在吃茶點的年年一口噎住,以為樂池真人看她吃多了嫌棄,鼓著腮幫子不敢往下咽。
“你愛吃就多吃,缺不了你這一口。”
樂池最受不得別人這戰戰兢兢的可憐模樣了,不用想,就知道以前過的是怎樣缺衣少食的苦日子。他逗年年道:“你若喜歡,明日下山時我讓后廚做一箱,你帶著下山吃。”
年年當然不敢收,連連搖頭,狐狸尾巴也跟著甩。
祁則給年年倒了杯溫茶,輕笑道:“多謝真人美意。宗內有一長老也頗愛這口,勞煩后廚多做一些,本尊好帶回宗內。”
樂池見過磕頭下跪求葯的,也見過撒潑打滾死在宗門的。
但頭一次見祁則這樣理直氣壯的。
樂池氣結,忽然長哦一聲:“聽聞十年前你來丹宗請了個女娃回靈山當長老,就是她吧?你對她倒是頗為上心,連喜好都記得。”
樂池說完,祁則臉上那抹淡淡的笑意消失了。
但樂池不怕,他極為尋味地打量年年的反應。
年年那雙狐狸耳朵全聽見了。
她認真啃小點心,滿心滿眼都是好吃。不同於那些動刀砍肉的血腥,這點心清甜酥脆,比田間的白蘿蔔好吃數倍。
“這點心真的很好吃,難怪莫長老也喜歡。”年年舔了舔嘴唇,心中鬆了口氣。
原來不是她貪吃,是真的很好吃!
她沖樂池靦腆地笑道:“要是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請后廚多做一些呀?”
樂池皮笑肉不笑:“不麻煩,點心罷了,哪有麻煩一說。”
哪有面前這對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師徒麻煩!
這祁則才來一天,要了丹藥,要了宗主樓,還要了點心。
樂池懷疑自己再說下去,恐怕連丹宗秘方都要被這對師徒拿走了。
哦,倒不能說是‘拿’。
是他親手‘送’的。
“行啊你,這短短叄百年不見,神氣若俱,可謂超凡入聖。哪想叄百年前,你還是個剛拿劍的毛頭小子。”樂池給自己也倒了杯茶,看向祁則的眼中毫無掩飾,滿是羨慕和欣賞:“那時就該狠揍你一回,如今已然沒了機會。”
祁則飲茶道:“你若再精進幾分,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
年年好奇地豎起狐狸耳朵,急忙問:“叄百年前師父很弱嗎?會被樂池真人揍嗎?”
沒待樂池回答,祁則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洞,緩聲道:“那是自然。誰都是從無至有,由弱而強。”
“你也不能說他弱。”樂池回憶起兩人初見的往事,嚴肅道:“那次仙盟大比格外誘人,獎品乃是一卷失傳已久的上古功法。百餘仙盟派出的都是宗內最強的弟子,各個都是大師姐大師兄,平時里被捧慣了,一個個都不好相與。也不知靈山宗主發了什麼瘋,帶祁則這剛入門一年的小子來參加。”
樂池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懷念。
在那群狼環伺的大會上,各仙家暗潮洶湧,儼然是要爭個你死我活。刀劍無眼,受傷是切磋常識。
彼時,樂池還不是這八九歲的稚童模樣。他一身修為,丹術毒理出神入化,可謂凌盛至極,懶得與這些花拳繡腿的同輩計較。
他憐憫祁則這被師父磋磨的新人,哪想這新人直接找到了他,請求對陣切磋。
分明才修鍊一年,卻將他幾次逼入窘境,一柄普通鐵劍被煉得滿是煞氣,不打目的不罷休一樣。
修行的最終目的,就是那一顆至純道心。
那時樂池尚且渾噩難辨,卻從這新人身上感到了一股不死不休的堅持韌勁。
叄百年後,祁則有如此成就,樂池也不意外。
他只是嘆息道:“如今這天下動蕩,你若真有心,呆在靈山不好么?”
既然尚有情慾在心,則並非破劫無難。
樂池想不明白,祁則這樣聰明的人,就不懂避禍的道理?
祁則放下茶盞說:“出來看看也好。”
樂池想嗆聲說是帶這狐狸出來看吧,也不怕她心思野了收不回去。
哪想年年忽然福至心靈,仰起頭問:“因為當時樂池真人是比試上最厲害的,所以師父只要找他切磋,就知道自己離第一還差了多少,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去找別人對么?”
“沒錯。”
祁則眼角眉梢都是讚賞的笑意,他撫摸年年瑩瑩閃爍的眼眸,溫聲道:“這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年年很聰明。”
莫名被這對師徒當了計量單位的樂池又是喉頭一哽。
趕在心梗之前,樂池起身告辭,走之前不忘吩咐下人莫要靠近,免得打擾貴客休息。
祁則親自下了一道禁制。
他關緊門窗,毫無拖延地直白道:“脫衣服上床。”
年年聽話地脫衣服,眼中滿是嚮往好奇,她一邊脫一邊問:“年年可以參加仙盟比試么?那時是不是好多人好多門派,若是贏了,能讓師父面上增光?”
——
魚魚來更新啦。兩更在一起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