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一)
1929秋權宅大院
崔啞巴雙手捧著一碗雜燴飯坐在廚房的門檻邊一口口食著,算一算他待在這個地方也快二個月了,每天盡守本份為的就是能夠填飽肚子,總是怕自己出差錯被老爺夫人趕出權府,他不想也不願再回到以前那種跟著乞丐要飯的日子。
「崔啞巴,這給你。」
安嬤從廚房走到門邊,彎下身將盤餃子遞給他,崔啞巴連忙伸手接過,他開心的揚起嘴角阿阿兩聲點頭答謝。
「柴沒了,待會兒吃完了記得劈些來阿。」安嬤拍拍他的肩後轉身走入廚房。
雖然權老爺曾說過要給啞巴個名字,但興許是忙了,也許是忘了,人人一口口崔啞巴崔啞巴的叫著也就慣了,便是誰也沒再提起取名這件事。
崔啞巴食完了這一頓午飯後,到偏院劈柴去了。
…
權瑢生放下書本抬眼望住窗外的陽光,他回頭拿起茶盞喫上一口,手敲了幾下茶蓋,面色清冷,似乎有些煩悶無趣。他起身從房間漫步而出,雙腳一進廳堂便得來母親的叫喚。
「瑢生,快過來。」權瑢生走到權夫人跟前。
權夫人起身整理兒子身上的白色長袍,又幫他扣上前襟釘鈕扣。
「我請了秦師傅過來替你訂做一身長袍,那淑媛指不定也會一道過來,你可要跟人家好好打聲招呼。」
「娘,我不缺長袍。」權瑢生冷眼盯著母親的手指頭在自身鈕扣上頭忙碌。
「什麼缺不缺的,這可是個好機會,跟淑媛說說話順道約人家出去逛一逛喝杯茶。」
權瑢生垂著唇角吁嘆一聲,他對兒女私情不感興趣。
「笑一個,別總是冷著一張臉,嚇跑了人家淑媛可怎麼辦。」
權夫人捏住權瑢生的臉頰,權瑢生為了老娘只好勉強僵口一笑。
就在此時,幾聲慌亂叫聲傳入了大廳二人的耳邊。
「不好了,不好了。」安嬤慌慌張張的衝進了廳堂。
「為何這般?」權瑢生挑起眉尖問。
「廚房走水了。」
「走水?!」權夫人睜大雙眼,又問「這怎麼回事?」
不待安嬤回答,權瑢生已經出了廳堂。
濃濃的烏煙不斷從廚房窗口竄出,權瑢生走到門口往裡頭一探,霧茫茫的一片沒見到任何火苗,就在轉眼片刻,從裡頭衝出來的人正巧撞倒了他,權瑢生抬眼一瞧,那灰頭土臉的人正是崔啞巴。
崔啞巴一見著自己撞上了少爺便著急爬起身拉起權瑢生,他急忙的拍去沾在權瑢生白袍上的灰塵,彎身發出阿阿幾聲欲想道歉。
「滅了?」
權瑢生望著那張滿是灰燼的臉龐和那雙發紅的手。
崔啞巴點點頭,指著廚房裡邊,睜大雙眸張大嘴雙手划個大圓圈。
「火很大?」
崔啞巴拚命點頭,左手偷偷摸了下有些發紅的後頸。
權夫人和安嬤趕緊過來,看到廚房的慘況直直嗚呼。
「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方才熬湯走神,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安嬤剛想往地上跪就被權夫人制止,「安嬤快別這樣,人沒事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還好崔啞巴恰巧在偏院劈柴,不然這廚房都不知會燒成什麼樣。」
安嬤淚眼汪汪的望著崔啞巴,眼底全是感激。
權夫人見崔啞巴的一身衣衫被火勢摧殘,「崔啞巴,你有沒有傷著?」
崔啞巴搖頭,直摸著後頸傻笑。
「人沒傷著就好。」
權瑢生注意到崔啞巴放置在後頸上的手掌,掌心下的那塊肌膚隱藏著不甚自然的紅腫。
由於廚房走水的事情需要花時間善後,權夫人只好託人讓秦師傅改日再過來。
夜晚,權瑢生坐在房裡的凳子上把玩一個精緻的小圓盒,而崔啞巴正巧走回房,他的後頸敷著一塊濕巾。
「過來。」權瑢生開口往對面方向一喚,崔啞巴聽到后,原本準備推開房門的手剎時靜止不動。
他回頭疑惑的望著那個人,這一刻他想起了來到權宅的第一天。那日少爺也是用這種口氣叫喚他,而後使著一道凌厲的目光打量他,狠心壓迫他。
正因如此,崔亞巴從一開始便不敢輕易靠近權瑢生,即便經過了兩個月的相處,他和他,還是這般的不親近。
「還不過來。」
權瑢生見那人原地發愣的模樣再度喚上一聲,崔啞巴不敢違抗少爺的指示,手抓著濕毛巾垂頭走進權瑢生的房間。
「坐下。」
崔啞巴抬眉不解的眨眨睫毛。
「過來坐下。」
權瑢生指著身旁的那張矮凳。
只待他彎身一坐,權瑢生立刻出手將崔啞巴的後腦杓用力一壓,崔啞巴額頭緊貼著木桌,他閉合雙眼咬緊牙根思量該怎麼活命。
「疼嗎?」權瑢生冰冷的手指觸碰了那一塊灼熱的皮膚。
崔啞巴睜開雙眼蹙眉抿唇緩慢吐息。
權瑢生見他沒半點反應,於是使著指腹用力按上那塊紅腫再問上一聲:「痛不痛?」
崔啞巴雙眼盯著桌面,身體直打著哆嗦,隱忍著痛楚點了頭。
下一刻,權瑢生挪開自個兒的手指頭,沒有再做出壓迫之事。
崔啞巴趕緊坐直身子,看著少爺將桌上那小圓盒推給自己。
「你回房吧。」權瑢生眼睫一轉,起身往床褟去。
崔啞巴打開這圓盒的盒蓋,聞著裡頭飄散而出的濃濃葯香,生起了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