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 05. (三)

05.
(三)
崔啞巴手持竹掃把清掃中庭堆積的霜雪,是這幾日降下的初雪,雪堆得老高,幾近要超過腳踝寸步難行,崔啞巴身上裹著一件棉襖,手指頭凍得生疼,動作相對的有些僵硬,他哈啾一聲,打出個響徹雲霄的大噴嚏,揉了揉鼻頭后又打出個噴嚏,他拍拍自己麻痺的臉頰,朝手心哈出幾口暖氣。他本不想,可仍舊禁不住偷偷瞟了眼站在房門邊捧著手爐的人,那人落著一襲雪白,無論是面目或者是衣衫,彷彿要與天上的飄雪合而為一,崔啞巴的眼睫快速上下眨動,趕緊轉身,手抓起掃把就往後院走。
權瑢生盯著雪海中的身影,他張開口卻不作聲,須臾走進房間將手爐擱在桌邊,他躺上軟褟拾起水煙壺,若有所思的探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張嘴抽上一口。
這日晚上,崔啞巴還是一如往昔的會在權瑢生就寢前先將床鋪收拾好,這個時候的少爺大多正在沐浴。崔啞巴將床被整妥后,轉身瞥見了那支扎眼的水煙壺,它大大方方的置在軟塌處,崔啞巴握著拳頭徐步走到軟褟前,瞅著它少頃,然鬆開了拳頭。
………………
權瑢生病了。
他躺在床褟上昏睡好幾日皆未好轉,老爺夫人權當他是染上了風寒。
當然,崔啞巴也是這麼認為的。
權瑢生病懨懨的坐在床褟上,一轉眸落入眼前的是碗冒著騰騰熱氣的暗紅色中藥湯,他抬眼瞥了這個雙手捧著葯碗的人,故作無視,冷冷的別過頭去。
崔啞巴直愣愣的端著葯碗站在床褟邊,他擰起眉心,彎腰將葯碗往權瑢生嘴邊湊近些,阿阿幾聲,權瑢生冷了眉,抬眼直視崔啞巴。
「藏哪兒去了?」
崔啞巴一聽到藏這個字立即心虛的歛下眸子,他不安的轉動起眼珠子,少爺都沒說藏什麼,這傢伙就急得露出馬腳。
權瑢生咨笑,冷諷道:「我這都被給你氣病了。」
隨後接過葯碗,大氣不出的一飲而盡,並將空碗放置一側的矮桌,看也不看崔啞巴,倒頭就往被窩鑽。
他聽著崔啞巴快步出門的腳步聲,唇角卻是拉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
不出半響,崔啞巴急亂的腳步聲又回到了房間,聲音最後的落點在權瑢生的塌邊。崔啞巴輕輕拍打權瑢生的棉被,阿阿的發出幾聲短小空音。
權瑢生即刻垮下唇角,掀開棉被緩慢翻身,眼一抬便見著消失多日的水煙壺。
他起身,盯著少年那張羞愧的臉孔。
「你坐下。」權瑢生手拍拍床塌。
崔啞巴聽話的坐上塌側,一坐下就將手中的水煙壺塞入少爺的懷裡。
他將頭垂得低低的,咽了咽口水,等待少爺的處置。
權瑢生手指摸著水煙壺,輕聲道:「我以後不會再去倚紅。」
崔啞巴驀地抬起頭,視線對上那難得溫潤的目光。
「還跟我嘔氣?」
崔啞巴裂開了唇角,頭使力晃兩三下。
權瑢生伸手觸摸那人的後腦杓,「以後不許為了秦淑媛與我生氣。」
崔啞巴理所當然的點頭答應。關於少爺為何如此要求,崔啞巴並沒有放在心上。
權瑢生輕輕的笑了,笑得崔啞巴有些困惑。
但那口笑容是好看的,所以崔啞巴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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