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後生。
“好。
”他咬牙說。
“我來承擔吧。
靈兒,你去吧,時間不多,只有夜半三更的時候,你才能現身和他說話,不過,閻王爺慧眼精明,你最終難逃我的追魂索的……”我深深地拜謝,按照他指點的方向飄去。
黑無常悄悄拾起那朵小黃花。
追魂索發出顫抖的聲音。
***********************************************************(三)吳遠舟用手指著後排的一個正在對著鏡子做“手位”的姑娘對姚老師說:“我想讓她演靈兒。
”姚老師特意眯起眼睛仔細的辨認了一下。
“你是說林夕?”“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她叫林夕?”“是的。
不過,論業務,她不是這個班最出色的,她沒有跳過領舞,我擔心……”“可是,我發現,她身上有一種憂鬱的氣質,很符合靈兒這個角色。
”“你這樣認為嗎?”姚老師用不太信任的眼光看著吳遠舟。
吳遠舟堅決的點點頭。
“是的。
就是她。
”“那,恐怕要給她吃點小灶了。
”姚老師說完轉頭向著姑娘們拍拍手。
“大家注意了,我們簡單的分派一下角色,都還是暫時的,以後再調整。
……”林夕怎麼也沒有想到靈兒這個女一號分派給了自己。
她疑惑地把目光投向吳遠舟,她清楚,這一定不是姚老師的意思。
吳遠舟微微點點頭。
幾個姑娘不服氣地小聲嘀咕著,被姚老師喝住了。
她宣布,今天的課後作業是認真讀劇本。
目前,大家還要老老實實地把芭蕾課上完,排好隊,聽琴,做組合。
但是整整一節課,林夕的腦子都不在把桿上。
姚老師很理解地沒有說她什麼。
要上大戲,還是女一號,對一個學生來說,她的心情是不可能平靜的。
下課後,吳遠舟親手把劇本交給林夕。
“這是我最用心也是最喜歡的本子,我要親自執導。
希望你……”林夕什麼也沒說。
她垂下長長的眼睫毛,點點頭。
“好好分析人物,做好案頭,有什麼問題儘管到宿舍找我。
”吳遠舟說完就走了。
林夕抱著沉甸甸的劇本,不知所措的看著四周。
下課後的校園,男男女女的學生談笑著,象高傲的天鵝昂首走在林蔭道上。
這是舞蹈學院的風景。
林夕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認真地解讀這個鬼和人的故事。
“寶鼎茶閑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
綠煙茶社的這副對聯林夕特別喜歡。
不過,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去歌廳、酒吧……蒙著白色宣紙的木棱窗下的一副圍棋棋盤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塵。
林夕撿了茶社角落的一扇窗前的木幾坐下,她坐在下午的陽光里,放鬆著自己,微微閉上眼睛,眼前紅紅的一片,暖洋洋的。
系著藍地白印花圍裙的外地小妹給她送上一壺綠茶,精緻的紫砂壺上淺淺的刻著那副對聯,是小篆。
林夕用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那副對聯,她覺得,在這裡看《追魂索》再合適不過了。
小妹往音響里放了一盤古箏曲,就抱著一隻懶懶的黃貓到門口曬太陽去了。
茶社裡只剩下了林夕,她用紫砂小盞小口地品著茶,看著淡淡的綠煙飄起,聽著悠悠的古曲盪開……***********************************************************(四)還陽。
我記得我出門的時候穿的是一件桃紅色的紗裙,怎麼走著走著,我的裙子變成了白色的了?“你已經死了。
和我一樣,你是一個鬼!”黑無常的話在我耳邊響起。
原來,我是個鬼啊!鬼應該是蒼白的。
我的眼淚奪目而出!我加緊了腳步,我要趕快見到風公子!眼前的景物怎麼越來越熟悉了?小溪唱著歌,花兒跳著舞……那棵大樹!我突然看見了那棵大樹!這是一棵參天的大松樹,濃綠的枝椏撐起一片陰涼,在地上投下黑黑的一片影子。
我看見一個少女被捆綁在大樹上。
她穿著桃紅的紗裙,烏黑的長發用玉簪梳起,耳邊還俏皮的別著兩朵鵝黃的小花。
她的臉龐純潔如雪,彎彎的柳眉,微翹的鼻頭,一團白布堵在她的口中。
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頭垂向一邊,好象是做了一個噩夢。
我真想趕快叫醒她。
可是我不能。
她被麻繩捆綁在大樹上。
她的雙手被反綁在一起,纖細的手腕疊在一起,兩道麻繩把它們緊緊縛住。
她的雙腳也被麻繩捆住了,一隻綉著桃花的小巧的繡鞋丟在一邊。
她背靠大樹筆直地站立著,麻繩從她的胸前、腰間、腿上一道道緊緊纏繞住。
纏得那麼緊啊,她的紗裙都被磨破了,雪白的肌膚上清晰可見青紫的淤痕……尤其是她的脖子。
她的脖子上象蛇一樣纏著一條致命的白綢。
白綢緊緊的勒住了她,勒住了她的生命,結束了她的愛情,現在,它還閃著冷漠的白色光芒,好象在吹噓自己的勝利。
一陣風吹過。
樹葉沙沙的響。
我看著自己的身體在孤寂的樹林里一點點變冷,我看著自己耳鬢的花朵一點點凋謝,我看著那些淫虐的麻繩和冷酷的白綢在嘲弄的望著我……我發瘋似地想撲上去撕扯開它們,可是,我一次次地穿越自己的身體,虛幻的魂靈只能發出軟弱的哀鳴!我感覺自己彷彿又被捆綁了起來,全身發緊,直打冷戰。
“嘩啦嘩啦”,追魂索的聲音順著風聲隱約的傳來。
我一驚,回頭看去,四顧無人。
是現在回頭,到陰曹地府接受生命的輪迴?還是一直向前,在茫然里找尋前世的情仇?我感到孤立無助,我一無所有,連影子都沒有。
人常說,形影相弔,可是,我連影子的陪伴都沒有……這就是鬼的悲哀。
天黑了。
黑得那麼徹底,連一顆星星也沒有。
寒鴉從我身邊扇著翅膀劃過,我忽然記起,夜半三更是我的機會,我還有機會和心愛的人再見上一面。
想到風公子,我感到身子暖了起來。
我們是相愛的,自從那次在林中的偶遇。
我在采青青的木耳菜,他騎著馬從樹林中一下子闖進了我的心裡……他喜歡聽我唱好聽的山歌,我喜歡看他舞弄龍泉青鋒,我們悄悄地在林中約會,我帶給他好吃的核桃酥,他送給我漂亮的紅紗巾。
只是那一天,他默默地握著我的手,說他的父親命令他在四月十六娶一個他沒見過的姑娘為妻,那姑娘的父親是朝廷的高官,他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更兼那姑娘知書識理,賢良溫婉。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他不是來找我要一個答案的。
我知道我只是一個會唱山歌的山裡丫頭,我也知道我沒有資格跨進那朱漆的大門。
我告訴他,下次我會給他帶香噴噴的蘿蔔餅來。
哪裡還有什麼下次?“傻丫頭,你的時候不多了……” 黑無常站在我的身後。
我已經漸漸習慣了自己鬼的身份,對他的突然出現,我一點沒有驚慌。
“無常哥哥,你是來鎖我的嗎?”“唉,我是放不下你,你飄飄蕩蕩地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再看一眼自己嗎?”“不,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