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手機靜音,回了條微信,扣回桌面。
黎萱昂著臉繼續等程甚化妝,這人不死心的示意了下手機,“還說不是男朋友,人家電話都打過來了。”
語氣里的篤定,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強上幾分。黎萱怕了他的追求探索精神,化完妝趕緊往外走。
程甚收拾好桌面,忽的記起來,黎萱剛入行時,不是拍過吻戲么?
現在怎麼越混,尺度越小了?
肯定是男朋友不允許了!
第一場夜戲,安排在北山山底。黎萱在劇中飾演探險小隊的女炮灰,鏡頭不少,基本都是背景板。
一晃而過那種。
段意穿著一身利落的特種兵作戰服,腳下是戰靴,背靠越野車指揮著手舉照相機的小助理,各種刁鑽角度的取景。
遠看倒真有颯爽英姿的那麼點意思。
前提是彆強行裝逼擺射擊造型。
和黎萱搭戲的是大學生男孩之一的沉蘇,也同樣一身作戰服。他一邊帶手套,一邊和黎萱交流他倆的戲份。
很簡單的一場戲,白蓮花女群眾黎萱聖母心爆棚,非得不顧危險去撿落失在林間的項鏈,女主段意和隊友沉蘇無奈之下,只好一起陪著去送人頭。
叄人最後撿回了項鏈,代價是隊友挨了冷槍,險些喪命。
都特么9200年了,這種戲份還看得人樂此不疲!
“你看那兒,”沉蘇指著幾米外的斜坡,“待會咱兩滾下來周圍有些石子兒,你注意別被扎到了。”
斜坡坡度不高,多餘的樹杈尖銳的石塊已經清除,但地面不平整,又是林間未免有些隱患。
黎萱手上是作道具用的廉價項鏈,她扭開暗扣,低頭,掛上脖子,“你這個人肉墊才要多注意。”
沉蘇扭過頭,“要幫忙嗎?”說著話,她已經嫻熟的戴好了項鏈。
布景和燈光皆已準備完善,段意和黎萱對過台詞,在開機前各自走了一次位置。這場戲對段意要求稍微多些,有幾個打鬥鏡頭,武術指導陳田知道她是專業舞蹈生,編排動作也是大開大合,乾淨利落。
第一鏡開拍兩分鐘沉蘇忘詞,NG。
段意有些不屑,她和黎萱做新人時,次次都是提前把詞背到滾瓜爛熟,倒背如流的階段,絕不會允許自己在鏡頭前因為忘詞NG。
沉蘇歉意的給大夥鞠了個躬,熟悉一遍台詞后,開啟第二鏡。
黎萱並不算一個入戲快的演員,任何角色在她內心深處都帶有剝離感,這部戲是她合約里的最後一部。
這些年,她甚至一度懷疑當初簽她的經紀人,是不是真以為能在她身上打磨出什麼精湛演技。
段意補妝的空隙,用小助理精修后的圖,在微博發了九張不同角度的美照。她腿長,胸不大,但挺拔,沒拍戲時就已是微博小紅人。照片發出去不過兩分鐘,點贊和評論就沒停過。
她退回主界面,刷新,一條剛推送的國際新聞驀地跳出來。
塞里西亞會不會成為“另一個敘利亞”。
她只想了一秒,手指比腦袋更快點了進去。北山網路奇差,一張圖片半分鐘才載入出來。她習慣性忽略那些文字,食指輕輕敲打著手機邊緣。
一分鐘后,食指停下,指腹挪去屏幕上來回滑動。
文章里的配圖,是我國維和部隊出征的部分宣傳圖。
沒看到熟悉的人,她有些失望,轉而想,或許這些圖本就是宣傳專用。真正的那支過去的維和隊伍,壓根就沒功夫拍照。
化妝師替她補完粉,段意盯完新聞,往黎萱那頭瞅了瞅。黎萱正幫沉蘇對詞,按她的習慣,拍戲間隙是絕不會看手機的。
段意不由的多看了兩眼,黎萱不管站在哪裡,都會吸引大把的視線。不論身形比例和柔軟度舞感,對節奏的把握,她都佔了,在學校就是當之無愧的主舞。可惜入了圈,反倒不如自己這個常年縮在群舞里的。
風水輪流轉啊,她難免心生得意,又有些悵然。回頭重複放大縮小那張圖,硬是想憑空扒出那個眼熟的人。
天幕暗沉,星空璀璨如無邊畫卷。山裡隱隱綽綽的樹影和灌木深處,宛如蟄伏了一隻利爪尖舌的嗜血怪物。
黎萱躲在這隻怪物的腹部,沉蘇按照既定劇情撲在她身上,抱著她就地沖著斜坡下方滾去。
耳邊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停下時穩穩落到沉蘇身上。她抬起眼,入眼是對方臉頰一抹草綠的油彩。
她微愣,腦海里兀地浮現出那個頂著壞笑勾住她纏吻的男孩。
“快跑!”段意的喝聲讓她遽然驚醒,沉蘇帶著她向左快速飛奔,跑到攝影機鏡頭之外。
“黎萱,”沉蘇示意她的背,“沒事吧?”
“沒事。”
“砰。”遠處一聲槍響,段意猝然倒地,肩上的血漿呼啦迸開。
黎萱睫羽抖動,鼻尖彷彿真納入了一絲火藥味兒。
......
細密的光線斜斜射在斑駁的牆面,泥地上,金色的暗芒閃爍其間,隨著視線上下浮動,若隱若現。殘破的窗框下,四處散落著空彈殼。空氣里,瀰漫著一股硝煙味兒,經久不散。
黑貓喘了口粗氣,黝黑的大掌撐著地面,下滑的身體奮力往上挪了挪。塞里西亞的高溫,是從地底開始燃燒的灼熱。地面煎蛋算什麼,膽子大點的,手貼上去,不出五秒就能聞到烤肉滋油的葷香味兒。
他仰著頭,被汗水和灰塵糊的辨不出神色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能看出他的此時的笑意。
“隊長,”他拿肘抵了抵正在檢驗裝備數量的隊長梟神,“你上次說那事,還沒說完呢,再講講。”
梟神補好彈藥,抽身靠窗半跪,瞄準鏡準確的指向對面兩棟五層小樓之間的十字街道。搭在扳機上的手指修長卻粗糙,隱隱可見手套下細小的傷痕。
“想聽?”他抬抬下巴,調整好射擊角度。
黑貓點頭,動了動腿,眉頭緊攏,輕嘶一聲,“想,隊里說你跟個和尚似的,我他媽就不信了。”
聞言,梟神眼尾餘光斜過來,輪廓分明的五官縱使糊了一臉泥灰,也還能給觀眾一種這逼絕對很帥的直覺。
“這種事,只能在國內講。”他一旦冒出這種欠揍的語氣,就再沒有作為隊長時的冷毅和沉鬱。
像是兩種不同的身份,賦予了他兩種不同的性格,隨時可以切換到當下的模式。
黑貓有點想踹他兩腳,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何況就是平常,自己也打不過他。
“講講唄,隊長。”黑貓一個189的大高兒,不敢置信自己對著隊長撒嬌。
或許是仗“勢”欺人,覺得老大這會沒那麼可怖。或許是老大在提到過去時,眼底閃過的一抹繾綣柔光,讓他橫生惡膽,妄圖搞事。
“叄隊那幾個狗逼把你說的都成斷情絕愛的世外高僧了,但我是誰?上學時人稱東洲海王,靠嗅覺和搜集情報吃飯的。我琢磨著,隊長你這樣,八成是心裡邊放著個愛而不得的姑娘。”
梟神稀罕的低聲笑了笑,視線仍牢牢鎖住瞄準鏡,“東洲人民眼光不太行啊,選你當代表。”
黑貓對這個稱號,還是很有底氣的,拍著胸口,說,“我這是靠實力取勝的,絕對實力。”
他歪了點身子,豎起食指,“老大,不然,你是這個?”
直直的食指慢慢變彎。
梟神漫不經心睨他一眼,“沒興趣。”
他眉尾輕挑,凸起的喉結忽的滑動。
他的問題,可比這個嚴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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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后的弟弟,看得出他的職業嗎?
姐姐國內,弟弟國外,時差為八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