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走多遠,望淮州就拐了兩次彎兒——並且方向是反的,不是去喬園的。
“你是不是走錯了。”
他目不斜視,淡淡地開口:“那你來?”
程儀把頭輕輕擱在窗戶邊,迎著呼嘯而過的晚風,嘆了口氣,問他:“煤球生的什麼病啊?”
他答非所問:“把我從黑名單里拉出來。”
“幹嘛?”
“以後錢直接轉給我,別讓別人轉交。還有,我外套呢?”
“可是裙子和外套的錢我都轉給李阿姨了。”
他唇側勾出譏諷的笑:“我眼拙了。沒瞧出來,你還是個大款呢。還是你捨不得我穿過所以想留著?”
“那都還你好了。”
他快速地扭一下頭:“我要你身上這件。”
程儀以為他在開玩笑,不接腔,靠著窗戶,閉上了眼睛。
她究竟在跟他斤斤計較什麼呢,他明明不需要的。
算不清的。
這些年真真假假,早都是一筆糊塗賬了。
她是被煙味嗆醒的,望淮州就坐在她旁邊。
睜眼正好對上他那雙寡情的眼。
睡醒之後毫無防備和怨懟的一眼。
讓她有一瞬的眩暈和慌亂。
望淮州一隻眼叄眼皮堆迭,拉出一道疲憊的弧線。
他的氣息灼灼噴洒在她的額頭。
他一路沿著她的眉心,鼻尖,上唇峰,吻到下唇。
吻吻停停,蹭在她唇角,音色都軟了幾分:“就非躲我不可嗎。”
她究竟在躲什麼呢,到底是在躲他還是在逃避自己的心呢。
可她偏偏要嘴硬:“誰躲你。”
她攀上他的肩,但實在沒力氣,依著那點殘存的意識回吻他。
獨屬於他的熟悉的味道席捲她的腦海,他身上濃烈的雪鬆氣息讓她想要不顧一切溺斃。
她的睏倦、疲憊、恐懼、焦慮,急需被什麼東西填滿,她很需要,非常需要。
得到了她的回應,望淮州更急切地攫取。
他骨節分明手指扣在她的腦後,一根一根盤在她頸間。
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蜿蜒至他的小臂。
他扯松她的髮絲,程儀烏青的黑髮就如瀑布一般傾瀉在她的肩膀、脊背和胸脯。
也爬滿他的手掌。
她啃咬他剛剛冒頭的胡茬,發了瘋似的解開他的襯衫紐扣和皮帶,又迅速脫掉自己的裙子,捧著他的下巴一路往下吻,雙手握著他的硬物對準自己,最後又抱緊他的脖子,直直咬向他的鎖骨。
像漂泊半生的人在臨死之前回到了故土,像經年不被原諒的囚徒得到了皈依。
他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恨不得與她的每一寸肌膚緊緊相貼,平日的斯文和溫和一掃而空,將野性難馴的本質暴露無遺。
又勾掉她的內衣,掐得她呼吸都困難,給她最窒息迷亂而瘋狂的吻。
她的胸上布滿他紅色的指痕,雪白的肉浪在他眼前劇烈地晃動。
掩映斜灑下來的月光。
伴隨著他胯間的動作一下一下,擾得他眉心皺出一道豎線,睫毛如蟬翼輕輕地顫,像古代的昏君,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的面容籠罩在月色中,和天邊的薄雲一樣朦朧。
晦暗不明的夜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死灰復燃。
猖獗得令她動容。
他粗暴扯地下鎖骨處系得歪歪扭扭的領帶,將她的雙手束在她背後,垂在脊椎處。
然後伸手掐緊了她的脖子。
將自己送至她身體的最深處,停頓幾秒。
灼熱呼吸噴洒在她耳畔:“程儀。”
她的眼淚和額間的汗水一齊滑落,渾身顫慄著,在他身上起起落落。
一頭黑髮豎直垂落,影影綽綽的。
望淮州的臉龐隱在她的絲滑如潑墨的髮絲間,偶爾露一截英挺的鼻樑,滲一層薄薄的汗。
車內是他和她的,細細密密的呻吟,伴著性感的男聲唱著嘶啞又繾綣的法文歌。
頭頂的星空頂燈和這氛圍相得益彰,他望著她迷離的眼,幾乎與她一同跌入最深的慾海。
他們像在狂風暴雨中搖曳的兩株海棠,糜爛又張揚。
他將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與她的心跳重合。
他的悶哼於她而言宛如重生般的撫慰,讓她的心跳盛開在他的指縫之間。
程儀緊接著紅了眼眶。
聽著他動情的喘息聲,她摩挲著他雪白後頸青黑色的發茬,那又癢又酥的感覺鑽進她的心間,卻止不住她眼角的淚。
委屈全湧上心頭。
曾經最出世的人在這紅塵之中滾得滿身是血。
驕傲全被打碎。
最後還要來他這裡找一點安慰。
一切恢復平靜,她從他懷裡起身,回過神,隱隱發覺不過是到頭一夢,萬鏡歸空。
她猛然望像窗外,法式風情建築,白色外米面,庭院里一排黑松盆栽,不遠處草坪前面有個小湖,湖面波光粼粼,樹影婆娑,月光清淺。
是她從沒來過的地方,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
別說煤球了,連個鬼影都沒有。
“這是在哪兒啊?”
他的手指自她的鎖骨往下遊走,橫在她的肋骨處,然後抬眼看她:“我家。”
她心說你怎麼那麼多家。
“煤球呢?”
望淮州往後一靠,似乎累極:“你醒晚了,人家給接走了。”
她預備抬手捶他肩膀,卻又被他截住手腕,開了車門。
他把他的西裝披在她身上:“去洗洗。”
隔著浴室的曖昧水聲,程儀望著鏡子里自己腫脹的唇,對著背靠玻璃、抱著手臂的人說:“我剛才不清醒。”
他轉過身,視線描摹她像熟透的蜜桃似的臀部,臉上溢出一絲不受控制的笑:“那你能不能每天都這麼不清醒。”
然後手指覆上她的小腹,從背後舔舔她耳垂,一厘厘往下,泊在她頸側,與大動脈咫尺之隔。
程儀隔著鏡子對上他的眼,那鏡子里的人唇紅齒白,俊逸明朗,額間碎發閃耀明媚的水光。
與晚間初見他時,那眉目間籠罩的陰鬱截然不同。
彷彿他下一秒就會長出獠牙,生生將她全部的血肉蠶食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