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台灣女孩,叫做許靜。
在十六歲那年第一次拜訪了香港。
當時接待她的人,是她相差十歲的姐姐的至交好友,名叫沉璐。
只一眼,沉璐再也沒有忘記這個靦腆溫柔的孩子。
若說許靜是一個顏色,那麼她一定是這世間最純凈的雪白;
若說許靜是一種植物,那麼她一定是最樸素柔軟的忘憂草;
許靜的單純可愛就像一片白雲,那樣輕柔而自在,至少在沉璐的心裡是這樣認定的。
那孩子初次在姐姐許涼的催促下打了招呼:[aun...tie.]
當時完全陌生的兩人竟然頗有共識的對這稱呼彆扭不已。
[……同你姐姐一起喊我璐姐得啦。]
完全是一種反應,沉璐不喜歡她稱自己為阿姨。
那除了彆扭之外的情緒,她卻在很久以後才了解。
*
在之後的每個半年,或是沉璐訪台,或是許靜赴港探姐,無論是公務或私假,她們總會抽幾天空一起吃飯聊聊天,偶爾夾上姐姐許涼。
即使每回都約定下次見面是明年,然而必定又會因為種種“意外”而縮短再次的等待。
沉璐會帶姐妹倆嚐遍珍饈美味,許靜會邀沉璐一起暗訪各處世外桃源;
沉璐總會悄悄為女孩準備可愛的衣衫飾品,而許靜永遠都是泛紅著臉頰報以甜甜的微笑。
[璐姐,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許靜總是問著她。
面對女孩的問題,沉璐永遠都有說不完的理由。
你是你姐姐的妹妹呀、你也對我很好的嘛、……
所以……
[我不疼你怎麼可以呢?]
*
在沉璐看來許靜是那樣愛笑又得體的女孩,懂事得令人憐愛。
除去商場上才得以培養的霸氣果斷,許靜的個性像極了她的姐姐。
不似港女般悍辣,許靜和姐姐善於傾聽的溫柔本性極為相似。
笑起來更有著台灣女孩獨有的活潑及不做作的甜膩,一雙微彎的圓潤大眼偶爾會直視著沉璐,但那裡頭飽含的太多情緒卻總是讓她無法承受。
像是兩潭幽深湖水,教人情不自禁的慌神失措。
許靜的年紀這麼小,她卻又如此聰慧成熟。
沉璐知道兩個人的瞳孔對上就是一種坦然,渴望被看見自己的內心,也會想知道對方的情緒。
許靜好似讀得懂,又好似不了解。
沉璐是多麼害怕被看透的一個人,她喜歡和許靜互不探究的默契,時間到了就見面,見過面了就道別,近乎冷淡的親密反而更讓她感覺安全而熱烈。
沉璐想許靜和自己是同一種人。
是否太聰明,她倆甚麼都不曾多說。
她不知道許靜平常做甚麼工、學校如何,許靜也不過問她的生意。
兩人從來只問對方工作累不累?日子開心不開心?
有時享受溫馨的沉默,但更多時候話題總是繞著姐姐許涼轉。
一直到許涼突然的消失。
許涼在香港的投資失敗了,連帶拖垮原本的生意,欠下大筆債務。
連知會一聲都沒有,就帶著許靜遠避他鄉,徹底地離開沉璐的世界。
*
有那麼一段時間,沉璐感覺自己缺了一角,她的人、她的生活、甚至是書桌上寫好的信、或是每一段她想說的話。
除去許靜那再也打不通的電話,其實甚麼都沒有變,卻又好像甚麼都變了。
許靜走得那樣乾脆,沒有一絲不捨。
沉璐是知道的。
她們就是平淡如水的泛泛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