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盡頭(古言1v1H) - 15.平地里再起風波(2)

夜間兩人各自沐了浴,坐在馮玉殊的帳子里玩雙陸棋。
孟景沒玩過雙陸,還是前幾日馮玉殊指尖點著棋上的字,輕聲細語,將規則與他說了。
她是自小玩到大的,開始時還顧及孟景初學,不著痕迹地讓他幾手,後來他漸漸摸到了門道,現在兩人竟幾乎不相上下了。
今夜她心中裝著事,屢屢走神,還時不時地嘆氣,惹得孟景看了她好幾眼。
這局是馮玉殊以一步之差,輸了棋局。她嘆了口氣,將棋盤打散了,有些著惱:“不玩兒了。”
說著便躺下,將錦被扯過下巴,裹成個蟬蛹樣,背對著孟景,不再言語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馮玉殊悶悶的聲音從被中傳來。
“你恢復記憶后,可會怪我?”
孟景看了她一眼。
他當然能察覺到自己和馮玉殊的關係另有隱情,但他沒覺得想起來后,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所以他沉默了一下,說:“不會。”
一邊默默將棋盤和棋子收了起來,準備吹燈睡了。
馮玉殊聽了這話,唇角微微一彎,轉過腦袋來,瞥了一眼他高挑勁瘦的背影。
他站在窗邊的美人榻前,骨節分明的指,正在解外衣的扣子。
馮玉殊的臉刷的紅了。
住在馮府的這幾日,他每日都睡在那裡。
他手長腳長,那榻子連她都躺得有些逼仄,何況是他。
馮玉殊心念一動。
想了又想,終於抿著唇,朝他輕招了招手:“你過來。”
孟景走了過來,在她床榻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來,用眼神問她有什麼事。
“你睡這兒吧,”她擁著錦被,一下滾到床榻里側去了,“夜裡涼,我總也睡不暖和。”
她盯著他墨色的瞳仁,眸中流露出几絲羞赧和懇求的意味。
她明明羞怯,因自己墮落了矜持和貞潔而忐忑不安,卻固執地不肯移開目光。
少女從錦被中探出一半身子來,青絲披散,褻衣寬鬆的領口微微斜著,露出一段雪白的鎖骨,有一點天真的勇。
他盯著她的眼,眼神克制:“我去叫人加床錦被來。”
說著真的利落地轉身。
身後的馮玉殊瞬間面紅耳赤,片刻后,咬牙嗔道:“不準走!要是走了,你…你就再也別回來!”
這是惱羞成怒了。
孟景的腳步果然頓住。
馮玉殊將臉埋進被子里,把自己想象成一隻鴕鳥,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著。
被中傳來極低的嗚咽。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馮玉殊都快有些缺氧了,身側的床榻才微微往下一陷。
少年好似輕嘆了口氣。
下一刻,高大溫熱的身軀鑽入了錦被。
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好似冬日冷冽的青竹,讓人心安,卻又心跳加速。
馮玉殊一時忘了哭泣。
聽說喜歡一個人,便也會喜歡他身上的味道。
孟景將她的臉從錦被中剝出來。
他的動作算不得溫柔,手勁兒甚至有點大,扳過馮玉殊肩膀時,讓她吃痛地悶哼了一聲。
少年骨節分明的指便好似觸電一般,瞬間放柔了動作。
看清她臉上的淚痕時,孟景微微一愣,用帶著薄繭的指腹拭去最新淌下的淚,有些無措:“怎麼了?”
為什麼又哭了?
她總是有這樣多的眼淚。
馮玉殊先是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又小貓一樣湊上來,將小巧的下巴放在他掌心裡,搖頭晃腦:“你不陪我。”
他盯著她氤氳著水霧的眼,心底湧起千絲萬縷陌生的情緒,酸酸的,又脹脹的,比疼痛難耐,卻並非疼痛。
她這是在怪他,這些日來,並不與她親近。
孟景恍然。
他認真思索了一下,將人攬過來,手臂搭在錦被上,抱住裹著馮玉殊的一團圓滾滾的被子,低聲道:“睡吧。”
說話間一絲若有似無的溫柔的呼吸撫在她發頂,強硬的、有些笨拙的。
馮玉殊驚訝地瞪圓了眼。
過了好久,她才緩過勁來,唇角微微彎起。
她沉入夢鄉前,想到了一首詞。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身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翌日清早,晨光窺窗,鳥鳴嘰喳。
馮玉殊睜開了眼。
平日都是孟景醒得早,今日孟景並沒有如往日般,安靜坐在房內等她醒來,而是靠在床頭,好似睡著了。
“孟景,你怎麼了?”馮玉殊撐起身子,仔細瞧他,終於發覺異樣。
少年英挺的眉心微皺著,薄唇緊抿,好似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孟景!!”她輕推了推他的肩,急道,“你醒醒!我去叫醫者來!”
他驀地睜開了眼。
眸中濃得化不開的厲色一瞬散去,少年罕見的黑眸又變回往常平靜無波的模樣。
“可是上次你說的頭疾又犯了?現在好些了么?”
他看著馮玉殊,淡淡道:“我沒事。”說著,不著痕迹地拂開了她的手。
馮玉殊心底溢出一絲異樣之感,她卻沒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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