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一鞭,柳玄膝蓋一彎,跌在地上,疼的眼角飆出淚水。那管家又是揚起手,一鞭又落在他的背上,力道大得讓他往前一撲。他掙扎地想爬起來,管家又是一鞭,將他打回地上。
他胸口上下起伏,幾滴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救命。
救命啊!
顧溰救我!
柳玄的腦中全是這幾句話。
「你要做什麼?」
聽見柳玄被帶走了,顧溰也顧不上自己的身份低微了,直直奔向柳玄被帶去的小房間。方才押著柳玄的一行人此刻站在房外充當侍衛,見顧溰一個僕役跑來東瞧西瞧的,臉上滿滿的寫著不悅,粗聲粗氣地重複一次:「你要做什麼?」
看不到裡頭的情景,又一直傳來鞭子落在身上的聲響,顧溰緊張地雙手顫抖,但還是昂首直視那些人。「方才被帶進去的那個人,柳玄,我可不可以進去看他?」
「進去看?你當這裡是什麼?不行!如果你不想一起被打的話就快滾!」
忽然柳玄「唉呦」一聲,再伴隨幾聲劇咳,顧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求求你們了,他、他會被打死的!讓我、我來代替他受罰。」為了柳玄,他將姿態放到最低。
「什麼代替不代替的,不行就是不行!」裡頭的聲音消失了,估計是管家要出來了,說話的那位僕役用眼神示意兩位同伴,上前就要把顧溰架走。
見狀,顧溰也只得按原路回去。途中遇見一名僕役,見他從關押做錯事的僕役的房間方向走來,便好心道:「你快去用飯吧!兄弟,我奉勸你,無論那個人與你是什麼關係,還是別多管間事的好。」
顧溰拱手,「多謝。」隨即走入食堂。
飯食和昨日毫無二致。一樣只有兩顆饅頭,一碗白粥,和一盤黑黑的配菜。今日他沒有興緻到外頭吃了,隨意找個空位便坐了下來。
趁別人不注意時,將饅頭包起來,藏在衣服中,心想著晚點帶給柳玄吃。
用飯時間也是這些下人們難得的偷間時間,整個食堂鬧哄哄的,大伙兒拿了到處亂坐一通,也沒人上前阻攔。
「我從來沒看過你,新來的?」一個人自動地坐到顧溰身邊,見他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笑道:「你怕是很想家吧?在這裡的大家也都是這樣來的。年輕人,慢慢的就習慣了。」
顧溰沒有答腔,拿著筷子攪了攪那團實在有點像嘔吐物的配菜,不僅提不起食慾,反而有些反胃。
見顧溰嫌棄的模樣,那人搖搖頭,以長輩的口吻道:「年輕人,有東西吃就不錯了,還挑什麼呢?想當年我是有一餐沒一餐,地上撿到別人吃一半的餅都開心的不得了……而且這兒比外面都好,三餐都會幫我們準備,不像一些大人家喔,一天只讓人吃一餐,你說說,那樣怎麼會有力氣工作?而且這裡的管家大人,只要將分內事做好便不會為難你的。你來到這裡,是福氣啊!」
顧溰在心底默默同意對方的前半句話,但聽到後半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個人仍不放棄的繼續給顧溰洗腦:「年輕人,別用那種哀怨的眼神啊!你要知道,像咱們這種早晚都要被家裡賣掉的人,沒有淪落到什麼南風館啦,或是送入宮當太監已是萬幸了知不知道?」
顧溰心道:「重點是這個嗎?」雖然他兒時也是在大戶人家中幹活,但也從未被刁難。當時屋中的老爺出外做生意,只剩夫人管家。夫人是位溫柔的人,雖然母親算是下人,卻一直以禮待之,甚至還讓一家三口和他們同桌用餐。
那位小公子很是活潑,第一次見他在庭院打掃便湊上前搭話,甚至後來還向夫人開口讓他作伴讀。通常貧苦人家的孩子是無法讀書的,幸虧有那位小公子,當時的顧溰才得以讀書識字。
同樣是到大戶人家中當僕役,二次的待遇竟是如此天壤之別,顧溰輕輕地嘆息。
忽然,他似乎想起什麼,心頭一動,連忙抬頭望著那人,佯裝不經意地問道:「那個……我初來到此地。不知……老爺姓什麼?」
那個人揚起眉毛,道:「哎,你為何連這個都不知道?老爺姓柳,這間宅字據說已傳四代了呢!而且……」
他壓低聲音,道:「聽說啊……建此宅的老爺在經商時認識了一名女子,那女子也並非簡單人物,她的家族專門在借款給一些商人和農民,事業大得不得了。老爺費了心就要將她娶進門,為了討好她,竟將自己的長子逐出去,改讓她的孩子繼承宅子。若不是那名女子,這家族又怎麼可能發展如此大?不過,那孩子也是厲害,將這家族又更加發揚光大。你能想像嗎?這如此氣派的宅子已傳了四代!而且至今都還未衰敗!」
見顧溰聽完后若有所思,只當他是驚訝宅子主人的偉大成就,便道:「年輕人,我知道你一定對此事十分震驚。但這些都是宅子主人的事,有些應該也是其他的編出來的。再說,我們不過是下人,不過是這間宅子的財產。就算換了一個人當家,我們還是得在這裡工作。所以,這些事你也別放在心上了,好好工作才是要緊。還有,這東西你要吃不吃?不吃我幫你吃了啊!」
顧溰將盤子推到他面前,起身離開。
「真是謝啦!喂喂,你這就走了,你--」無視對方在後面嚷嚷,顧溰大步踏出食堂,來到寢室的後方。那兒有一棵生的極為高大的槐樹,顧溰確認四下無人後,緩緩地爬到樹上。
從小他便沒少做這種爬樹、在屋頂上跑來跑去的事情。雖然現在沒了法術,但身手還在。他輕巧地爬到樹上,再順著樹枝爬上屋頂。
宅中的屋頂幾乎都是連在一起的,顧溰憑著印象來到關押柳玄的房間。
柳玄覺得渾身上下火辣辣地疼。那個管家也太沒人性了,不過是打破個盤子,用得著如此嗎?抽了他一頓鞭后,還不知去哪兒找來一盆鹽水潑在他身上,疼的他差點暈過去。
眼下他一人被關在黑漆漆的房中,全身溼答答的。現在又正逢冬天,白天有陽光還好,入夜後還飄著小雪,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外衣,冷得瑟瑟發抖。
「碰!」一個巨大的東西從窗外摔了進來。柳玄吃力地抬頭,才發現是顧溰。
「柳玄,你還好嗎?」顧溰三步併作兩步地奔向柳玄,見他渾身是血,顫抖地用袖子為他擦拭臉上的血跡。
「你……扶我一把。」顧溰攙扶著柳玄,讓他靠在柱子上。
顧溰從懷中掏出晚飯的饅頭,遞給柳玄,道:「吃點東西吧。」
柳玄雙手接過饅頭,大口大口地啃著。可憐他從小錦衣玉食,估計從未有過如此落魄的處境。
忽然,柳玄盯著吃到一半的饅頭,一滴淚水滑落。他低聲道:「顧溰,我覺得自己好沒用處,什麼都不會,連洗個碗都能摔破。」
顧溰輕輕地搭著他的肩,柔聲道:「無事。這不是你的錯,別放在心上。」
柳玄「嗯」了一聲,安靜地啃著饅頭。
吃完饅頭,正欲將爪子伸到另一個時,顧溰制止道:「明天再吃吧。他明日估計還是不會放你出去了,我得晚上才能帶東西給你。」
柳玄依言將饅頭包好,收在衣服中。霎時,一陣風吹來,「碰」的一聲將顧溰方才進來時推開的窗戶關上。
原先房間是黑漆漆一片,但此時,沾滿塵灰的蠟燭竟一齊燃起,整間房瞬間燈火通明。
顧溰、柳玄怔怔地望著這一幕。原先因為陰暗,地上又有些稻草,便自然而然地認為此地是柴房。此時仔細一看,右側是張大床,掛著紅色紗幔。一個梳妝台靠在牆上,桌上還擺著一盒胭脂。
--這分明是個女人的閨房!
但除了那兩樣東西,沒有其他裝潢,連個柜子都沒有,怪不得方才柳玄可以靠在柱子上!一般有一定水準的房屋一定會使用一些傢具將樑柱遮掩一下,不然像這樣暴露在外,實在有點難看。
柳玄忽然緊緊地拽住顧溰的衣袖,緊張道:「他他他今日說、說這裡鬧、鬧鬼!」
彷彿應證他所言,一個女人嬌媚的聲音回盪在房中。「老爺,您看奴家這樣美嗎?」「老爺,您這幾日怎麼沒過來奴家這兒?奴家想您想到都無法入眠……」
顧溰倏地起身,任憑柳玄因措手不及而大力后躺。他似乎是撞到了傷口,面容有些扭曲。
「什麼東西,還不快出來!」他大喝,警戒地望著四周。
不喊還好,一喊,一個東西從上方落了下來。定眼一看,是一件紗裙,紗裙底下還有一雙白皙的腳在離地一尺處晃來晃去。
順著裙擺緩緩向上,饒是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人,此刻渾身不停顫抖,顧溰甚至有些站不住。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