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周六,恰逢蘇錦書十四歲生日。
一早起來,程星河便煮了兩個雞蛋,又奢侈地買了兩個煎餅果子回來。
蘇錦書貓一樣地小口吃完,看哥哥要出門,連忙追上去。
“哥哥你去哪兒?”她問。
“我去發傳單,你在家裡好好寫作業,無聊的話就看會兒電視。”程星河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
昨晚談論的事,最終不了了之,誰也沒能說服誰,便先擱置下來。
蘇錦書連忙去換鞋,道:“我和你一起去。”
程星河皺眉:“你去幹什麼?”
“發傳單呀。”蘇錦書理所當然地道,一邊說一邊扎頭髮。
“別鬧。”程星河哭笑不得,“你才多大,乖乖在家待著。”
蘇錦書不服氣,撅起嘴巴:“我已經滿十四了,你可以賺錢養家,我也可以啊!”
糾纏半天,程星河到底沒拗過她,帶著她去上工。
他發傳單的地點很固定,一直在本地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僱主是一家生意十分興隆的KTV。
發單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留著絡腮鬍,看著流里流氣的。
他看見綴在後面的小尾巴,眼睛一亮,笑道:“喲,星河,這小妹妹是?”
程星河臉色微沉,將蘇錦書擋在身後:“陳叔,這是我妹妹,今天跟過來玩的。”
蘇錦書探出個小腦袋來:“不是的,叔叔,我也想和我哥哥一起發傳單,你看可以嗎?”
大叔嘖嘖兩聲:“這麼好看的小姑娘,發傳單做什麼?你會唱歌嗎?來我們包房做公主好不好?來錢特別快!”現在那些有錢人,口味挑剔得很,就喜歡這種嫩得出水的。
程星河徹底撂下臉色,一字一頓:“陳叔,我妹妹不會唱歌。”如果不是為了這份工作,他早就忍不住翻臉了。
說著,他將蘇錦書的頭按回去:“你去那邊座椅上待著,不許亂跑。”
大叔頗遺憾地嘆了口氣,仍然不大死心,對著蘇錦書的方向瞄了又瞄,低聲對程星河道:“星河,你就是太死板,讓你來做服務員你不願意,讓你妹妹來唱歌你還是不願意,非做這種一天才幾十塊錢的體力活,何苦呢?”不是他說,這兄妹倆的相貌真是個頂個的好,但凡腦子靈光一點,也不至於落魄成這樣。
再看看那小姑娘的打扮,真是明珠蒙塵,他又加了把火:“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想想你妹妹,花一樣的年紀,別人家都是嬌生慣養寵著的,卻跟著你吃這種苦,你忍心?”
不管是哥哥還是妹妹來他這裡,他敢保證,只需要調教一段時日,一定會成為他們KTV的搖錢樹。
程星河沉默了會兒,接過他手中的傳單,轉身走了。
蘇錦書坐在長椅上,身量還未長成,一雙腿堪堪挨著地,腳丫貼著地磚磨來磨去,很無聊的樣子。
看見程星河過去,她跳起來,接過一沓傳單,笑道:“哥哥,我幫你發。”
程星河還待拒絕,見她可憐巴巴看著他:“今天是我生日,我想幫哥哥早點發完,好讓你有時間多陪陪我。”
程星河立刻心軟,道:“那好,但你緊跟著我,不要和我走散。”
本來要發一天的傳單量,因為蘇錦書長得可愛嘴又甜,不到半天便全部發完。
去找陳叔領工資的時候,陳叔又毛毛地看了他半天,笑道:“星河啊,叔今天跟你說的,你好好考慮考慮。”
五十塊錢領到手,程星河拉著蘇錦書去了旁邊裝潢精緻的蛋糕店。
好聞的甜甜香氣撲面而來。
“夢夢,今天是你生日,哥哥買個蛋糕給你吃,你自己挑喜歡哪個。”他拉著她走到琳琅滿目的陳列櫃前,指著裡面價格不菲的蛋糕道。
蘇錦書甜甜笑了笑,看了半天,指著角落裡一個最小的切塊蛋糕道:“我喜歡這個。”
程星河的心抽疼了一下。
不是喜歡,而是因為那個最便宜吧。
他想改選一個大的,被蘇錦書一通胡攪蠻纏,最後還是買了那塊。
兩個人坐在椅子上,打開了蛋糕的包裝。
“快吃吧。”程星河道。
“嗯!”蘇錦書用叉子將上面僅有的一顆草莓叉起,遞到程星河唇邊,“哥哥吃。”
程星河搖頭:“你吃吧,我不喜歡吃蛋糕。”
蘇錦書蹙眉:“哥哥騙人,你明明很喜歡吃草莓的。”
程星河卻不過,低頭咬了一小口,又推給她。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完了整個蛋糕。
“好好吃啊!”蘇錦書一臉滿足之色。
程星河越發心疼,平常人眼裡的小零食小點心,於她而言卻是難得的禮物,他又想起陳叔說的那些話。
自己不是個好哥哥,太委屈她了。
“接下來想去哪兒?”程星河問。
蘇錦書想了想:“去看看媽媽吧。”
程蘭是個苦命的女人,屢次遇人不淑,後來又誤入歧途,跌進泥沼里再難翻身。
若說她這輩子有什麼成就,大概也就只有這一雙兒女了。
她不是個好女人,卻是個好媽媽,把貧瘠的溫情和愛,毫無保留地給了兄妹二人。
走到陵園的山下,蘇錦書嚷著腳疼,程星河心疼她,一步步背她上山。
到了墳墓前,程星河將一小捧雛菊輕輕放在墓碑下,低聲道:“媽媽,我帶妹妹來看你了。”
蘇錦書隨哥哥一起,恭恭敬敬在地上磕了叄個頭。
兩個人席地而坐,對著墳墓絮絮叨叨說了些最近的瑣事,報喜不報憂,一不留神便說到了天黑。
“回去吧。”程星河道。
臨走前,他回眸望了一眼,心道:媽媽,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妹妹。
和妹妹相比,尊嚴、驕傲、夢想,又算得了什麼。
哪怕……鋌而走險也沒關係。
下山時,蘇錦書伏在程星河背上,安靜了許久。
她忽然緊了緊摟住他的胳膊,喊:“哥哥。”
“嗯?”程星河注意力全放在腳下,生怕一步踩空跌下去。
“我們把房子賣了吧。”她道。
程星河身形一滯,停在當地。
“不行。”他艱澀地道,“那是我們唯一的家底,賣了就什麼都沒了。”
“不會啊,我還有哥哥。”她聲音輕鬆,“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哪有哥哥的人生重要。”
程星河沒說話,不可否認,他也有私心,她口中的人生,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一直走到山底,他才回答:“好。”
蘇錦書或許永遠不知道,當時他已經站在懸崖邊沿,馬上就要自暴自棄地跳下去。
是她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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