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掉腳上的半包拖鞋,將棉麻質感的長褲拉至膝蓋,接著雙腳邁入水中,在池邊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保持著一臂的距離,禹修瞥了一眼葉語辰的小腿,收回了搭在池邊的胳膊。
“好不容易身價幾千萬,”葉語辰的雙腳懶洋洋地划著水,“一朝打回原形,都不覺得可惜嗎?”
“還好。”禹修說,“這本來就不是我想從事的工作。”
划水的腳倏地停下,葉語辰沒有追問那為什麼還要從事,因為他大概能猜到為什麼。
當年他提出分手,禹修對他抱有怨氣,現在禹修在演員這條路上走到了頂峰,是他達不到的高度,估計這就是禹修報復他的手段吧。
當然,葉語辰也沒有那麼自作多情,覺得禹修這麼多年來都還在意自己。
或許人家只是單純覺得演員比編劇掙錢而已。
想到這裡,葉語辰自嘲似的笑了笑。
“你笑什麼?”禹修看著葉語辰問。
“沒什麼。”葉語辰說,“只是想到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的代言費才兩百萬。”
禹修的語氣沉了下來:“你最好別給我提以前的事。”
瞧,怨氣還挺大呢。
葉語辰也知道前男友惹不起,說起了來找禹修的正事:“你知道邵家老爺子現在病重嗎?”
邵家老爺子,其實就是禹修的親爺爺,但葉語辰知道禹修也不會認,故意避開了這個稱呼。
“知道。”禹修說,“邵家的人都在明裡暗裡地爭遺產。”
“你就沒有什麼想法?”葉語辰隨口問。
禹修沉默了一瞬,反問道:“怎麼,你現在是要來當我的財富顧問?”
——財富顧問,葉家主要的營生。
如果葉語辰沒記錯的話,當年兩人分手的時候,禹修還不懂這些東西。
“你調查了我家?”葉語辰問。
“算不上調查。”禹修稍微往水裡坐了一些,讓水面沒過喉結,“就是好奇前男友家裡到底多有錢。”
“是不是覺得可惜?”葉語辰還是沒忍住,調侃了一句,“好不容易傍個大款。”
“葉語辰。”禹修又坐了起來,嘩地露出了大半個胸口,惹得人不由得多看兩眼。
但他緊皺著眉頭,一副兇巴巴的模樣,葉語辰也沒敢多看,又佯裝無事地用小腿划起了水。
“你來找我就是聊邵家的遺產?”禹修平復了語氣,問道。
“不是。”葉語辰重新看向禹修,“你知道邵老爺的病現在什麼情況嗎?等他死了,幫你翻身就不難了。”
“不知道。”禹修只回答了簡短的三個字便沒了下文,似乎對這話題根本不感興趣。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關心你的前途啊。”
葉語辰又想起了那句話,皇帝不急太監急,他就是那個太監。
偏偏皇帝還發現了他是那個太監。
“你很關心。”禹修說。
葉語辰早已想好了說辭:“打抱不平而已。”
禹修沒有接話,只是看著葉語辰,像是想從他的表情里看出點別的東西來。
葉語辰倒是很坦然:“憑什麼他們想封殺誰就封殺誰,以為娛樂圈是他們邵家的嗎?”
“你這麼閑。”禹修放棄了觀察葉語辰的表情,看著正前方說,“幫前男友打抱不平。”
“你管我。”葉語辰說,“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所以演員也是說不當就不當了。”
禹修又提起了這話題,明明剛才他還讓葉語辰不要提以前的事。
“不挺好的嗎?”葉語辰笑了笑,“不然今年的影帝指不定是誰呢。”
禹修皺起了眉頭,顯然不喜歡葉語辰這麼無所謂的回答。
葉語辰也是挺無奈的,好像只要提起這個話題,無論他怎麼說,禹修都會不滿意。
他索性轉移了話題:“你拿到的賠償金有想好怎麼打理嗎?”
禹修撫平了眉間的褶皺,淡淡道:“存你家銀行了。”
葉語辰:“……”
禹修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總是真誠得讓你措手不及。
“哦。”葉語辰說,“我們家理財團隊不錯,以後你不用工作,後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還是要工作。”禹修說,“二十八歲就退休,那人生也太無聊了。”
可不是嗎?葉語辰心想。
雖說他平時會寫寫劇本,管管山莊的運營,但他現在的生活基本上就是退休生活。
還是沒老伴兒的那種。
這時,葉語辰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展揚打來的電話。
他大概知道是催他回去吃晚飯,接起電話道:“我待會兒回去,讓阿姨過會兒開飯。”
“哦哦,好的,那晚上我們還是要散步的吧?”
“要。”
狹小的私密浴池裡很是安靜,展揚的嗓門又大,葉語辰沒意識到他和展揚的對話都被禹修聽了去。
他剛收起手機,便聽禹修問道:“你的貼身工作人員?”
“嗯。”葉語辰說。
“他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禹修問。
理療師當然是做理療的工作。
葉語辰的腰病不算嚴重,也不影響日常生活,但就是無時無刻不在痛。
雖說經過多年的治療,疼痛的程度已經減輕了許多——或者說葉語辰已經適應了,但若是運動過量的話,有時甚至會痛得難以入眠。
每天吃止疼葯倒是可以徹底變回一個正常人,但到底對身體傷害太大,因此展揚每天幫葉語辰緩解疼痛,對他來說是很必要的。
大多數專業知識過硬的理療師都不願意遠離家鄉或家庭來到這麼遠的海島上工作,難得招來一個工作認真的理療師,偶爾犯點錯,葉語辰也不會計較,因為合適的理療師真的很難找。
當然,這些事情葉語辰沒必要對禹修多說。
“嗯——”他想了想,說,“陪我打發時間?”
禹修皺了皺眉,眼裡閃過一絲迷惑。
“太無聊了。”葉語辰笑著說,“他精力旺盛,有他陪著沒那麼無聊。”
禹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顯然他根本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從事這種工作。
不過本來就是葉語辰瞎編的。
“如果最後沒能翻身,”葉語辰不想再繼續展揚的話題,隨便做了個假設,“你有想過做其他工作嗎?”
比如編劇,這是禹修最想從事的工作。
又或者他早已放棄了這條路,那以他的從業經歷,去高校當表演老師也不錯。
“已經想好了。”禹修淡淡說了一句,眼神卻有些意味深長。
“什麼?”葉語辰好奇地問。
禹修沒有立馬回答,而是從水中站了起來。
他穿的泳褲略微有些緊,葉語辰趕緊往上抬起視線,只是某些旖旎的回憶仍舊不合時宜地佔據了他的大腦。
他趕緊傾倒掉這些黃色垃圾,而等他回過神時,禹修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微微俯下身子,雙手撐在他的身側,鼻尖朝著他的鼻尖靠了過來。
葉語辰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而禹修也跟著靠近,兩人的鼻尖不過一拳之隔。
“……你幹嗎?”葉語辰莫名有些緊張。
他當然沒有自作多情地以為禹修想要吻他,但他確實不知道這位大明星突然靠過來是要怎樣。
“我現在很便宜。”禹修看著葉語辰說。
“我知道。”葉語辰不明所以,“所以呢?”
“所以,”禹修又往前靠了靠,鼻尖擦過葉語辰的側臉,來到他的耳側,用說悄悄話的音量問,“你要包養我嗎?葉老師。”
第19章 我是禹修
葉語辰先是愣了一瞬,接著很快便意識到——禹修這是想報復他。
否則他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理由,會讓禹修對他提出這種邀請。
包養,變成情人關係,對他做以前做過的所有事,讓他重新愛上他且非他不可,然後,再學他當年那樣,狠狠甩了他。
一報還一報。
所以大明星失業了就這麼閑的嗎?
連這種報復手段都拿出來了。
“沒興趣嗎?”禹修略微後退開來,看著葉語辰問。
池水的波光映照在他的眼裡,偽裝起了他那深邃的眼眸。他坦率地直視著葉語辰的雙眼,彷彿真就只是個普通的“求職者”。
葉語辰知道這事他是不能答應的,因為禹修這坑挖得太明顯了。
他若真以為兩人可以不計前嫌,變成情人關係,那到頭來,他只會被禹修耍得很慘。
但話說回來,葉語辰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禹修的想法。
當初分手,禹修肯定受到了打擊和傷害,現在他想要傷害回來,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