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日,織柔都提不起精神。
因被無染當眾拒絕了教授刀法,她不死心,便去藏書閣翻找有關刀法的秘籍心法,卻一無所獲。
畢竟自太虛山開山建派幾千年以來,只出了紅湘子這麼一位諸武皆通,用一把寬刀做武器的劍修。
“唉……”織柔嘆了口氣,倒在藏書閣的地板上。
這會是晌午,藏書閣除了她再無旁人,少女在地板上翻來覆去的,最後仰面看向一排排高大的書架。
織柔抬手夠著一本書卷,將它抽出來,隨手翻開看了眼,是記載古老陣法的解析書——她將書攤蓋在臉上,不一會,綿長的呼吸從書下傳來。
莫泠在藏書閣找到織柔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窗外蟬鳴陣陣,陽光穿過樹葉之間的間隙從窗戶里灑進來,斑駁的樹影落在少女的裙擺,裙子被蹭上去一擺,露出潔白的腳踝,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他抬手捏住發繩的鈴鐺,放輕腳步,緩緩地走到織柔身旁,蹲下身,小心地掀開書卷。
沒了遮擋,少女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的皺起眉頭。
莫泠忙往中間挪了挪,身體投下的陰影將織柔罩在裡面,他屏住呼息,見對方沒有醒來的跡象,才鬆口氣。
他的發繩帶著織柔的靈力,同宗同源,所以少女才能睡得這麼安心。
織柔這幾天一直背著不終刀滿太虛山跑,刀比她高大半截,跑到最後她總是磕磕絆絆的,差點摔跟頭。
本來拿了十幾年的劍,突然改用如此不趁手的重刀,也不知道哪來的固執勁。
莫泠獃獃瞧著織柔的睡臉,神使鬼差地,彎下身湊近她——在唇距離對方的臉頰不過半寸時,才猛然驚醒。
他慌忙退開,卻因為動作太猛,一屁股坐在地上,吵醒了織柔。
織柔撐著胳膊坐起來,就看到莫泠正在旁邊,見她瞧過來,忙轉過臉。
“阿泠,你什麼時候來的?”她打了個哈欠,邊說邊站起身:“怎麼了?臉好紅啊,是熱的嗎?”
織柔伸出手去拉莫泠,莫泠卻自己倚著牆跟站起來,臉頰如同火燎,快要滴血似的。
少年不敢看她,像只兔子一樣落荒而逃,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和急促的鈴音。
“阿泠?阿泠!”織柔在後面喚了好幾聲,都沒能叫住人:“你跑什麼啊…幹嘛來的?”
眼看莫泠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她撿起書放回原位,考慮了一會,決定再去找一趟無染。
……
傍晚時分,織柔叉著腰站在一處院門前,這是無染和尚與掃地僧居住的地方。
她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說辭,正打算推門進去,突然起了一層梵音障,將整個小院包的嚴嚴實實,她剛搭在門扉上的手立馬被彈了出來。
“嘶……”織柔甩甩手,像是被戒棍打了一板子,手心麻麻的痛。
太過分了,絕對是故意的!
織柔圍著外牆轉了一圈,沒找到一絲破綻處,她對著這處結界沉默許久,掏出儲物袋裡的符咒,劈里啪啦一頓丟!
符咒都是平時里自己繪寫和宗門發放的,裡面還有幾張灼遙寫來給她救急的火符,這會被引燃后她又招了雷閃下來,雷火直衝結界而去,將結界炸開一道口子后又猛地彈開。
織柔連忙避讓開,乘著裂痕還在,翻身跳進院中。
剛一落地,猛烈的刀風迎面揮來,織柔想也不想側身往反方向跑去,刀氣緊追不捨,削掉了她半片裙角。
織柔只覺得腳腕處一涼,也不敢停,在院子上躥下跳地逃跑,大聲喊道:“對不起啊無染師父!!!對不起!別追了!我們有話好好說!刀劍無眼,真的傷到我了怎麼辦!”
追在她身後的無染聽聞哼了一聲,掄圓胳膊,將戒刀擲出!
戒刀飛速旋轉著,朝少女背心而去,織柔直覺不妙,回頭一看嚇得目瞪口呆:“無染師父?!”
織柔躲閃不及,眼看就被被戒刀捅個對穿,千鈞一髮之際,一把掃帚從一側飛出,打偏了刀鋒。
戒刀飛向一邊,釘在院中一棵兩人粗的樹榦上,刀身入木半分,還在顫動。
“這青天白日的打雷,真是嚇了小僧一大跳。”一道蒼老又和善的聲音傳來,樂呵呵的:“無染,你這脾氣真的該改一改了,哪有這樣對待上門拜訪的小友的?”
織柔心有餘悸地回過身,就看到先前那位年長的瘦高個的佛修正站在無染身邊,笑眯眯地看著她。
“掃地僧,你真的多管閑事。”無染粗聲粗氣地說道,一抬手,戒刀飛回手中。
掃地僧彎下腰,將地上斷成兩節的掃把撿起來,問織柔:“小友,要不要喝杯粗茶?”
織柔有些不好意思,打量著無染的表情,最後點點頭。
梵文結界消失,三個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掃地僧斟茶:“這是我們大南音寺的弟子們自己種植的茶葉,雖說初入口時有些苦澀,但回味甘甜,小友試試。”
織柔雙手接過茶盞,小口小口地抿著。
前面炸結界時有多囂張,這會就有多心虛。
先不說惹惱了無染和掃地僧,雷火聲音響亮,太虛山其他人也瞧見了這邊的陣仗,等會估計要被越峰主抓住受訓。
“看在你的赤水真人的徒弟的份上,今日之事小僧不與你計較。”無染一口飲盡茶水,將茶盞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喝完了,就回吧。”
織柔忙放下茶盞道歉:“不染師父,擅闖宅院是我的不對,但是我想要與您學刀,還請您指教我一二,好叫我有個方向,而不是蒙頭蒼蠅般找不到路。”
無染皺眉:“是小僧說的不夠清楚嗎?你若只是單純學刀,小僧自然會盡心儘力教導你。可你要繼承不終刀?不終刀之所以強大是因為它生有刀靈,意味著它比普通的刀更難掌控——況且,它要依靠你師父的靈力滋養,才能相輔相成。”
武僧嘆了口氣:“你區區築基期,怎能支撐的起刀靈的需求?怕不是第一天就要被吸幹了。”
織柔堅定道:“我知道,這些事情我早就清楚了,所以才來向您討教,希望能早日讓不終刀恢復到師父還在的時候的狀態。”
紅湘子曾經和織柔說過,不終刀即將化形,屆時刀與靈分離,靈體也可以進行修鍊,也算是滿足了刀靈曾經的心愿。
即將堪登大道時隕落的一絲殘魂,在沉睡了百年後,迎來了一位聽得懂它說話的修士。
修士將它鍛造成一把刀,以自身靈力蘊養灌溉,直到五百年後,它終於重新擁有神識。
可它無法離開刀身,於是修士答應刀靈會助他重新修行,如果一切都順利,如果不發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