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心裡明白,卻只是陰著臉沒說,可旁邊的沈廉卻耐不住性子,沖凌思吼道:“你家少爺出事,管家卻不聞不問,這也算大戶人家的做派?”“凌家地事情,還不用外人插手。
”凌思一句話就給頂了回去。
對自家少爺,多少得保持點恭敬,可面對著沈廉這樣芝麻綠豆大小地官員,凌思半點面子都不用給。
幾代內閣首輔都是這院子出去地,逢年過節連慶王都得親自來一趟拜年,這院子門口,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撒野。
不過沈廉這一質問,卻讓凌思注意起凌玉帶來的手下。
說實話,這大管家心裡,對北疆而來地庶出少爺沒什麼好感,更尊敬少少,但看到少爺竟帶著這麼多人手,心中還是頗有幾分驚詫。
凌玉身邊站著張寧兒和花舞月,自然是國色天香美貌無後還有玉鯤跟吼哥兩個彪形大漢,猶如兩尊門神般充之後是八個一身黑色羽衣的護衛,凌思自然不知它們乃鐵翼鷹的身份,只覺著八個人目中冷光,就足以殺人了。
若這些個只是隨身護衛,那凌玉身後跟著的車隊,便是實力象徵了,那一溜插著盛聯幫旗號的大車,可是襯著凌玉在豪俠里的背景身份。
更不消說在凌思面前,還站著兩個朝廷命官。
一個是江州本地新任知府,一個是這裡的錦衣衛頭子,而這兩位官老爺,居然還得管自家少爺叫聲老師。
想到此處,凌思心中的輕慢頓時收了起來,他多少有點後悔,今個一早該出面迎上一迎,也不見得會有此時的尷尬了。
“進府吧。
”凌玉沒讓這尷尬持續多久,直截了當的下令。
凌思再不敢怠慢,急忙將少爺迎進大門。
凌玉才一進府,這才感覺到,外面所看見的,只是凌府鳳毛麟角而已,真正的宏大,迅速展現在面前。
凌玉曾經到過東林書院,那也是百年基業的大宅子,整個書院,都是建立在東林山上,書院的地界,把全座山都劃了進去。
可凌府還要誇張無數倍,進門之後,凌玉看到的,乃是超過幾百丈平原和一片波光粼粼,廣闊無邊的湖泊。
湖泊之後,是連綿不斷的青蔥山脈。
這個凌家豪宅,居然將群山圈進了自家的院子,這份胸廓的襟抱,與外面一門天下四個字,契合的天衣無縫。
興許是眾人對凌府內的景象太過驚詫,凌思又微笑起來,引著凌玉一路前行,豪門的派頭又顯示在道路兩側站的筆直的僕人面上,這兩行絳色衣服的下人,竟排的漫無邊際,至少有上千人。
凌思一邊走,一邊笑道:“少爺,凌府的園子,有個名號叫退思園,少爺可知出處。
”凌玉這些酸唧唧的東西,正待撇嘴推脫,邊上的張寧兒卻扯住他的手,凌玉頓時醒覺,這大概還是那混賬管家給的下馬威,總要讓凌玉知道這府上的規矩。
凌玉是答不上來,不過張寧兒卻學富五車,想也不用想就道:“凌玉少爺才思敏慧,博學多聞,這些簡單的典故,也敢來難他,不用說少爺,就算我也知道,‘退思’二字,便是出自《左轉》‘進思盡忠,退思補過’一言,想來凌家前人造這院子,是留給後人一個退思補過的機會。
”“張小姐果然博聞強記,再下佩服。
”凌思點點頭,對張寧兒的態度非常怪異。
正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湖泊邊上。
這湖泊甚是廣闊,與普通江南園林的小池塘不同,這邊是真正的大湖,方圓足有數百丈,岸邊種滿桃柳,遠遠望去,清風中波光粼粼,青山綠水相互映照,簡直嫵媚到了極點。
凌家的府邸,就是建立在這山水之間,一半臨水,一面靠山,這又是取“智者樂水,仁者樂山”的聖賢言。
“果然是好地方!”凌玉這一路而來,哪裡見過這麼大手筆,這麼精緻的園子,由衷讚歎起來。
凌思卻也不顯高興,他帶著凌玉等人穿過一條水上長廊,直到坐春望月樓前,這才停下了步子。
“少爺,各位夫人,便在裡面了。
”凌思低眉順眼的交代,“少爺是晚輩,又一路惹禍。
老夫人不太高興,少爺需多多恭謙,多說好話,才不傷了一家人的和氣。
”凌玉聽到這話,才覺著有些異樣。
果然,凌思壓低聲音,湊近道:“老奴幾次難為少爺,實在是想壓壓少爺的傲氣,以免您跟老夫人犯脾氣。
只是少爺這傲,果然是凌家子弟天生的,還請少爺好自為之。
”凌玉這才曉得,這老管家一路沒給好臉色,卻不是什麼壞心眼,只是想叫凌玉能低個頭,安耽的進門。
不過這行人偏偏是一路爭鬥著過來,絲毫不曉得什麼叫退步海闊天空。
凌玉嘆口氣,帶著花舞月和張寧兒,便走進了陽光明媚下,卻戚戚黑暗的坐春望月樓。
第三卷 江州血第一百零二章 - 入府(下)跪下!”凌老夫人的第一句話,跟凌玉所料想的完全一樣。
自然,他依舊直直的杵著,連半點打彎的意思都沒有。
出乎預料的是,凌老夫人竟沒有再重複,在有點冗長的大廳裡面,她一身華服,隆重的坐在最里的椅子上,陽光從六扇天窗灑下,猶如在地面開了六道白色的口子。
“哪裡來這沒規矩的小子,凌思你管家如何當的,路上沒教么?”凌老夫人右下第二張椅子,突然傳出厲聲呵斥。
約莫三十多歲的少婦,髮髻梳的一絲不芶,頭上的釵子,並不比上座的大夫人少些。
這少婦倒是風韻猶存,只是嘴唇太薄,抿在一起,就像刀片似的,能把人給割傷了。
少婦的身旁,還有個胖胖的小少爺,正依著母親打瞌睡,那少婦將兒子樓的極緊,簡直可以算是用手勒著。
凌思恭敬的低頭答道:“回小夫人話,少爺剛剛進府,還來不及教府上的規矩,請小夫人恕罪。
”“給我跪下!”小夫人怒目對著凌玉,“這有你站的份么?”凌玉微笑著瞟她一眼,這應該就是張寧兒所說,凌實的第二位夫人凌秦氏。
凌實這個人頗為奇怪,原配夫人乃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身份不過是凌家一下人的女兒,就這地位卻做了正房。
而秦氏卻正兒八經的出身名門大戶,從小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十六歲開始,提親的人就踏破了門檻,到最後卻給凌實做了二房。
秦氏又年輕又有才學,嫁給凌實當妾自然是委屈的,幸好原配夫人為人懦弱又好說話,再加上秦氏生了個兒子,原配卻始終無所出,一時間。
秦氏的地位隱然有超越原配的意思。
“孫兒見過奶奶,見過兩位夫人。
”凌玉拱手一禮,落落大方。
“奶奶?”秦氏勃然而怒,竟指著凌玉道,“何方來的野小子,敢冒充我們凌家子孫。
”“凌玉從北疆來,身邊帶著父親大人給***信。
”花舞月立刻從包袱里拿出信箋,由凌思遞了上去。
“老爺從來沒提過。
在北疆還有一房,可見這個野小子是假的。
”秦氏聲音尖銳,“不過是貪圖我們凌家的權勢,想來矇混過關的。
”凌老夫人細細地看信。
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老夫人模樣長的端正,頗有些貴氣,滿頭銀髮梳理的沒有一絲凌亂,看著就不太好接近。
周圍的下人均低著頭。
大氣不敢出一口。
那邊跟著凌玉進門的徐季,卻聽不下去,正色道:“小夫人此言差矣,凌少爺乃是凌公親子。
雖然庶出,可如今認祖歸宗乃是天地倫常的至理,又哪來貪圖權勢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