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生香 - 第122節

十多個裡長簽完契約后,哪裡還敢久留,對著凌玉他們拱拱手,連話都沒敢多說一句,便迅速溜走了。
金海褒一直坐在地上,出神的望著里長們一一簽約的動作,卻再沒有出言勸阻。
等到里長們溜出銀雅樓,金海褒這才長嘆一聲,臉上有意興闌珊之神情。
凌玉走過去,將金海褒從地上扶起,請回座椅上。
金海褒意外的盯著凌玉,又一笑道:“契約我也簽。
”“哦?”凌玉歪著頭,神情古怪。
“知府也好,福龍會也好,都少不了畫個押。
今日你是大贏家,這一切,便都是你的。
”金海褒說著,已經在徐季遞過來的契約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
凌玉看著金海褒粗圓的手指印,心中才隱隱有些震動。
歸林之行波瀾起伏,一直到了這刻,所有的事情才算是了結了。
但事情真的了結了么?凌玉揮揮手,徐季沈廉會意,也帶著契約離開了雅間,這諾大的一間房,只剩下金海褒和凌玉兩個。
金海褒出神的發獃,目光里沒了恐懼,也沒了驚慌,只有淡淡的哀傷。
這才是本源的神情,一個偽裝太多的人,非要到生死一線的時候,才會流露出自己的本相。
凌玉也不出聲,兩人保持著驚人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金海褒忽然吐出一口長氣,愴然道:“凌少真是‘一手絲蘿絹,一手殺人劍。





’”金海褒這兩句,說的便是凌玉恩威並施,先用銀子去誘惑人,然後用狠辣手段去威脅人,一頓飯卻解決了誰都無法撼動的死局。
凌玉淡淡回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金海褒愕然一驚,目光如電般射向凌玉。
金海褒前兩句是贊凌玉手段高明,可凌玉所接兩句,卻十足的顯出他凌雲之志。
一手絲蘿絹,一手殺人劍。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這四句詩用在凌玉身上,真是最恰當不過,但當時也沒人能知道,就是這四句話,卻成了凌玉一生的寫照。
金海褒苦笑道:“凌少爺詩寫的好,手段也高明,老夫這回死的不冤。
”“若金知府沒有派人來殺我,今日還不至如此。
”凌玉嘆謂,“在下年紀雖小,卻知道快意恩仇這四個字。
”金海褒奇道:“你怎知我派人殺你?”凌玉側頭,料想今日過後,金海褒也難再威脅到自己,便拍拍手,從金海褒不遠處的空氣里,突然蕩漾出了一圈圈明顯的波紋,最後,一直猴子從透明變成冰雪般的實體,又迅捷的躍上了凌玉的肩頭。
“這是?”金海褒認出,這是他從前的冰火猴。
“這猴兒的二品本能技,就是隱身,賣給你的人也不懂行,可我卻是妖鍊師。
”凌玉傲然道。
金海褒頓足,便知自己敗的不冤枉,所有做過的一切,都落入凌玉這間諜猴的眼中,還能有什麼瞞得過去。
金海褒搖頭道:“如此說來,連虛若海都已被你殺了?”凌玉不語。
他沒必要承認這個,去惹上一個獵妖團。
金海褒閉上眼睛,不知想了些什麼,最終還是睜目,望著凌玉道:“凌少爺,你如此做,究竟為了什麼?你可知自己一時興起,會讓這天下有多大的變化。
”“天下變化?”凌玉卻不懂了。
金海褒苦笑連連:“你覺著歸林的礦工太苦,百姓太窮,所以才做出這番大事業。
可你怎知,你救了歸林城的人,卻害得天下所有百姓要繼續受苦,害得這朝廷繼續奸臣當道。
凌少,你覺著自己做的,究竟是小功德還是大罪孽,究竟是小義還是大惡?”凌玉想了一下道:“小義非我所求,大惡非你所定,金知府,你言重了。
”“言重與否,來日你就會看到,只是老夫我卻看不見了。
”金海褒流露出一絲傷感。
今日過後,別人生活怎樣都不重要,金海褒的命運卻早就註定。
無論被趕出歸林的福龍會還是痛失愛子的蘇起,都不會讓他再活下去。
凌玉起身,朝著金海褒深深一躬。
眼前這人,不管做過些什麼,但對福龍會的主子,畢竟還是忠的,一個忠人就算是死,也該給些敬意。
金海褒佝僂著腰,神智已經被徹底的摧垮,他步履蹣跚的朝著門外走去,直到門口,又突然轉身道:“凌少,以我對福龍會的了解,他們不會再插手老銀山,但也不會就此咽下苦果,你這一路歸途,可要切切小心。
”凌玉沉默了下,道:“知道了,我會去江州。
”金海褒聽到江州兩字,身子猛然一震,就像是一隻受驚的蟲子會把身體僵直,再一點一點的蜷曲起來,嘶啞的聲音說:“你到不了江州的。
”凌玉神情肅然,怔怔的看著金海褒慢慢消失在樓道口。
天色漸暗,黑乎乎的濕冷氣息,洶湧的撲進了銀雅樓最豪華的雅間,將凌玉給徹底湮沒了。
從今夜起,黑夜中無數殺機,都將對凌玉慢慢張開爪子。





(第一卷狐媚子到此結束,掐指一算,這書也已經一個半月了,雖然成績一般,但卻讓我認識許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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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推薦我已經完本的一本書《玄靈奇探》,相信喜歡本書的人都會愛看的,80萬字公眾版全本,誠心推薦哦!)第二卷 東林火第五十四章 - 惡鯤攔江(上)羅江之上,霧靄蒙蒙,猶如是層淡淡白紗,籠罩著青綠色的碧水。
一艘方頭窄尾,兩層高,桐木油漆的木船在羅江上緩緩漂流。
凌晨風急,三張大帆只開了主帆,順著羅江而下,速度並不快。
船上的客官趕路不急,船老大自然也樂得悠閑,反正有錢公子包了這艘船三個月,想帶著美婢怎麼游耍都行。
象這種大船,本是接北疆的客人走水路去南方,一艘船上能住下五十多號人,可這趟卻只接了一男一女兩個客人,諾大一個雙層船艙,變得空曠而安靜了。
雙層艙的頂上,凌玉剛剛才起,正站在霧靄之中,任由花舞月給他梳著長發。
清晨江上空氣甚是新鮮,凌玉搭在船沿上深深吸了口氣,象是能感覺到周圍自然的靈動。
“少爺,這兒的景緻可真不錯。
”花舞月慵懶的披著長發,這妮子的蛻變快要結束,如今舉手投足間都有著難以遏制的風情。
凌玉睨了一眼羅江,綠水碧清,白霧攏江,整艘船都象是穿梭在仙境之中。
凌玉也有了一點當回玉鴦仙人的感覺,伸手將外衣的帶子系好,又將那枚玉佩給掛端正了。
這玉佩是轉生時,這具身體本就戴著的,凌玉原來收了起來,可後來發覺,雲朝中的公子哥都好掛個玉佩,就又戴上了。
不過凌玉生來就和“玉”字有緣,配上一塊難得的美玉,似乎人也更欲仙了。
花舞月將梳洗過的水一股腦兒的潑向江中,正好看見江邊一個小渡口上,有幾頂官轎穩穩的停著。
花舞月喊道:“少爺,那兒又有當官的等著。
”凌玉看去,那幾頂子官轎早已經被晨露濕透,顯然等了很久。
大船緩緩飄過時,轎子里出來了幾個身穿官服的人,對著凌玉畢恭畢敬的行禮。
遠望去,這幾人系著素金帶,穿著紅色官袍,胸口有雲雁花紋,都是雲朝中四品大員。
凌玉嘆口氣,對著那些人揮揮手,並沒有讓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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