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志 - 第7節

————————————————————————————浩浩蕩蕩的錢塘江水自西南而來,拐個小彎復向西北而去。
奔流不息的江水每年總有幾日翻湧。
那就是天下聞名的錢塘江大潮。
每逢這時候,本來清凈的錢塘縣就變得紛擾起來。
天近正午,天邊一道白線湧來,遊人聚在岸邊高聲讚歎。
只是那潮水在遠處還不覺得,但到了近處,鋪天蓋地而來,又猛烈的拍打在堤壩上發出驚天巨響,真是動人心魄。
遊人都站在安全處,但到了大潮來時,還是紛紛躲避,等到潮水退去,又再一次圍上來,雖然明知無事,但到下一次卻又難免心驚膽戰,不由自主的躲開了。
面對天地之威,人力的渺小顯露無疑。
只是人群躲避之時,總有些少年郎性子執拗不肯躲開,任憑水花水霧濺濕衣衫,方顯得自己勇武過人。
雖然也是面色蒼白,但總會大笑幾聲,故做豪爽。
每每引得那些出來遊玩的姑娘小姐發出驚呼,心中不由更加得意起來。
這時一個少年從濕滑的堤壩上匆匆走過,身邊滔滔的江水卻似完全不放在心上,容貌只是平常,卻帶著一種質樸洒脫的味道。
旁人看的擔心,勸他趕緊下來,若是一不小心跌下去那就完了。
少年回頭善意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卻並不多做理會。
這少年正是許仙。
今天宋老頭安排了一桌飯局,要見一個什麼學政大人,本來算好的時間,卻沒想到街上如此擁擠,只有這堤壩上走的還能快些。
至於這大潮,他年年都要看,卻不像那些遊人那麼懼怕,剛好取巧,走了個捷徑。
望江樓正是觀潮的最佳之處,每年這時,只有提前訂下雅座,才能在二樓佔一個位置,不必和旁人擁擠,輕輕鬆鬆的飲酒觀潮,只是這位置自然也價錢不菲。
一個中年人站在望江樓上,看著滾滾的潮水,不禁嘆息道:“浩浩蕩蕩,橫無際涯啊!當年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在這錢塘,現在世事變遷,只有這江水不改啊!是吧,老師。
”“是,是。
”旁邊一個老者連忙點頭贊同,想要說幾句風趣的話,但到這時候偏偏說不出口,面前這個人早已不再是吃自己戒尺的頑童,而是身系無數民眾的上官大人了。
雖然是敘舊,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他這種升斗小民,話未出就餒了。
這位王大人是杭州府新任的學政大人,恰逢錢塘江大潮,就來觀潮。
縣官作陪,王大人是官宦世家,幼年曾隨父在錢塘縣生活過一段日子,恰好就學於宋先生,雖然不過短短一年,但王大人念舊,就點名讓他來作陪。
其實這種啟蒙老師,同學生之間並無多少情誼可言,不過是一方出錢,一方出力而已。
衙門裡來人說的時候,老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詢問了一番,再三又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還教過這麼個學生,不由欣喜若狂。
許仙的姐夫也是衙門裡的人,知道這件事就請宋先生帶許仙去見見世面,宋老頭考慮一番后,覺得是個機會。
那王大人剛好也想見識一下錢塘的後進中的佼佼者,才有了此事。
“老師,那個許仙到了嗎?”雖然是詢問,但目光隱隱有了責備之意。
古代最講禮數,特別是官場中人,更是如此,小人見大人是萬萬不能延誤的,如果恰逢上官心情不好,問個不敬之罪也沒人能說什麼。
身邊的長隨立刻道:“還沒有,大人。
““快了,快了。
”老頭一邊擦汗,一邊替許仙圓場,心中也是急得不得了,恨不得將許仙狠狠打一頓才解氣。
而此刻許仙心中又怎麼不急,潮水雖然險惡,但只要小心就是了,人間這些門道,一旦觸犯了,卻比潮水還要險惡的多。
能中的也讓你不中,不過是人家嘴皮子一翻的事情。
由於他那個師傅只交給許仙最根本的道法,又說許仙天資不行。
許仙修行數載,積累下深厚法力,卻沒有施展的法門。
而那道法卻是以練魂為主,強身為輔,結果許仙也沒感到自己有多少特異之處,還是想靠著科舉混口飯吃,等著認識了白娘子就離法海遠遠的,然後舒舒服服的過完這一生就是了,卻沒想著成仙做佛。
既然要走這人間道,就要遵人間的法則。
許仙緊趕慢趕,好容易擠過一群誘人,才微微鬆一口氣,望江樓就在眼前,現在還不算晚。
許仙正想一鼓作氣的趕過去,卻見前面圍著一群人,許仙只想低著頭趕緊走過去,但耳朵卻是閉不上的。
眾人的議論聲傳入許仙耳朵“太可憐。
”“又是這李四。
”“真是可恨。
”許仙本來沿著人群的邊緣走過去,此時嘆口氣,自言自語道:“罷了,罷了,趕緊了結就是了。
”就這麼推開人群,向著核心走去。
第七章 不平“幹什麼呢?”“後來的站後邊。
”被許仙擠開的人頓時發出不滿的言語。
許仙仗著年輕力壯,也不管這些抱怨,只是向前。
直到感覺身前一空,來到人群中央。
見一個賣魚的老漢向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苦苦哀求,這漢子正是錢塘縣裡有名的地痞李四。
許仙早已在人群中將事情聽的明白,這賣魚的老漢桶里的魚跳出來,打在這李四身上又濺了他一身的泥點子。
這樣的事兒,尋常人不過是自認倒霉,那苛刻的也不過是罵幾句。
但遇到李四這種無理也來事兒的混混,那簡直跟天塌下來一樣。
說自己這衣服是如何的金貴,硬要老漢陪他二兩銀子。
這老漢賣一天的魚也收不了二兩銀子,哪裡有錢有錢賠給他,只能跪在地上一個勁哀求。
這李四平日里橫行鄉里慣了的,難得有機會如此有理有據的敲詐別人,當然不會輕易的放過。
還大大咧咧的向著四周作揖道:“大家可都是看見了,這可不是我李明德挑事兒,是這老頭兒的魚粘了我一身腥氣,我這身衣服別看著不起眼,那可是上好的料子,而且京城裡的大師傅訂做的,要他二兩,我可是賠錢的。
”大家都素知他為人,誰會信他的,但平日里都畏他如虎狼,不敢和他爭辯。
有那不明所以的遊人想說話,讓他三角眼一瞪,都縮了回去。
都只是低聲議論而已。
“李四,你這衣服還是去年坑老王家裁縫鋪子的布料做的,現在都沒給錢,還好意思說是京城裡的大師傅做的。
”一個聲音突然壓過眾人的議論聲。
全場為之一滯,看客們更加起了興緻,彷彿這比那大潮還要好看的多。
李四眼睛斜過來一看,十幾年的鄉里,誰不認得誰啊。
“我道是誰啊,原來是許家的傻小子,趕緊滾回去吃奶吧!別耽誤你爺爺的事兒,滾滾滾滾滾。
”眼中的凶光直直的逼過來,但落在許仙清澈明凈的眼眸里,卻絲毫沒有面對普通人那種效應。
許仙只想趕緊把事情解決,也不理會那些污言穢語。
“衣服髒了,人家幫你洗乾淨就是了,你那身衣服就是做新的也用不了半兩銀子,更何況還是舊的。
做人是要講道理的。
”“你他媽的,還敢教我做人的道理,別以為有個當捕快的姐夫老子就不敢動你,你叫聲四爺老老實實的滾蛋,否則老子廢你一條腿,看你怎麼科舉。
”李四說著從腰間掏出一把牛角刀,閃著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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