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雲手一被拉住便站立不動,一瞬不瞬盯著無念,見他臉上忽地浮起一團紅暈,心裡立時一動,屏息期待著無念接下來的言語。
等了一會兒,就聽無念說道:"二哥,借我些銀子成么?" 沈清雲萬沒料到等來這麼一句話,一時張口結舌,半晌才回過神,"你要多少銀子只管去賬上拿,便是都拿走也沒什麼。
" "我想開個藥鋪,只要五百兩銀子做本金,改日回本了還你。
" 沈清雲奇怪無念怎麼起了做生意的念頭,也不走了,坐在床邊問:"怎麼會突然想起開藥鋪了?" "我在寨子里住的久了,總不能日日當個米蟲讓人養,男子漢總得有個謀生的手段才行。
我學了一身醫術,雖算不上高明倒也能濟得些許事,別的生意做不成,藥鋪倒還能試一試。
" "無念,寨子生意不小,便是養一百個你都養得起。
你想要什麼只管開口,何必費心勞力做這些事?不過你若真想做生意也成,只是別累著自己,就當玩一玩吧,賺了銀子算你的,虧了的話算我的。
寨子不缺你這份銀錢。
" 沈清雲本不願無念去做這些事,只是怕他不高興才沒有一口回絕,可轉念一想,有個事做倒能分散一下他的心思,免得無念終日沉浸在師父身上,說到最後已是同意了。
無念笑笑,"二哥,我知你養得起我,只是沒事做著實悶得慌,開個鋪子打發時間罷了。
即便賺不了什麼錢,也能惠及一方百姓。
" 沈清雲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開鋪子這件事便算定了下來。
談完了正事,倆人都不知再說些什麼,沈清雲又坐了一會兒,起身欲走。
剛站起來,就聽無念說:"二哥,今晚冷得很,咱們擠一擠吧,兩個人睡暖和些。
" 無念說完這句話就把臉扭過裡面去了,沈清雲看不著他臉色,卻知是害羞的意思,喜在心上,連忙脫了衣服鑽入被子,緊緊貼著無念身子,只是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兩人半年來首次同床,沈清雲明白師父的陰影已在兩人之間漸漸淡去,想起一腔深情終於得了回報,高興之餘抑制不住眼眶有些濕潤,只好把頭埋在無念肩上,合眼靜靜品味這難得的溫馨,反倒沒有心思去想那肌膚之親了。
不及一月,沈清雲已命人在沅江城中買下一塊門面做藥鋪,又從往來洞庭湖的客商中尋了做藥材生意的幾個熟人來,弄齊了諸多藥材,連帶著夥計、坐堂大夫、掌柜的一應尋來給無念挑選。
無念與己任談了一番本草、內經,便都留用了。
待到三月初九,恰是個好日子,藥鋪掛牌開張,名為濟生堂。
無念站在內堂一邊看著人來人往,一邊琢磨著幾個後世才有的藥方。
宋時的中藥丸散膏丹一應齊備,只是製成成藥出售的不多,大多都是按大夫開的方子配藥煎湯服用,若是能象後世那樣多些成藥,必定更加方便服用。
想到這些,無念已有了主意。
醫學院里索然以西醫為主,中醫或多或少還是會講一些,再加上二十一世紀中成藥品種繁多,常用的感冒沖劑、安宮牛黃什麼的都是最暢銷的品種。
無念見多了,方子多少還記得,這時寫了出來給坐堂的程大夫一一過目,兩人商量著增減藥味劑量,製成了一批成品丸藥出來。
首批安宮牛黃、烏雞白鳳一經試用便好評如潮。
不出兩個月,整個城中都知道新開的濟生堂藥鋪賣的靈丹妙藥,前來光顧的人頓時多了起來。
無念將鋪子的經營全交給了掌柜的去打理,自己專心研究藥方,不多時又做了清肺抑火、化痰平喘、通宣理肺等多種丸劑,鋪子里的成藥品種日益增多,賣的甚是紅火,竟將整個城中的藥品生意攬了過來,連附近幾個鄉縣的病人都慕名前來。
不出一年,已是將本金全都掙回來了。
到了年底,算算藥鋪帳目,凈賺紋銀千餘兩,沈清雲不料無念做生意都這麼有天分,驚喜不已。
沈家上下也從藥鋪得了不少好處,郭夫人的丹參丸,沈伯達的虎骨酒、楊翩兒的坤寶丸都沾了無念的光,一致沒口子的稱讚他能幹。
這一年的春節倒真是鑼鼓喧天、人人歡喜,無念品味著一年的忙碌和成功的喜悅,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再不象去年那樣茫然無錯,倒真把水寨當成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與沈清雲的感情也越發穩固,四目相視間,往往已莫逆於心。
只是儘管一年到頭順風順水,倒也並非萬事盡如人意。
無念的生意做得紅火,免不了要出去應酬,他自己又是精通醫術的,便有不少人上門求醫,沈清雲也是瑣事纏身的主兒,兩人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便漸漸的少了。
沈清雲開始還不在意,時日一長難免抱怨。
尤其碰上無念交往的人中有那精通風月的,便越發的介意起來,著實呷了幾場乾醋。
他性子冷清,本來對什麼事都不縈懷,唯獨碰上這種事便萬分小心戒備,往往跟了無念一起去或派人貼身隨著。
遇到有人與無念過於親密的場面就滿心不高興,只是面上不露出來,照舊寒暄,等回到家裡才行發作,抱了無念在床上狠命折騰。
無念也明白沈清雲的心思,哭笑不得之餘漸漸減少了應酬,盡量抽出時間陪伴,這才讓沈清雲的情緒穩定下來。
過了年轉眼已是春分,正是桃紅柳綠的時候,沈清雲和無念接到陸元澤的來信,邀二人前去喝兒子的滿月酒。
兩人收拾行裝、禮物正要啟程,恰趕上長江上游連降暴雨水位陡漲,連帶著洞庭湖也不安分起來。
沈清雲走不脫身,只好讓無念一人前往,自己留下來照看寨子一應事務。
過了兩個月,無念自河南林家莊回來,順路又去望了望莫言,小住幾日後往回走。
這日正走到沅江城,眼看當午,便先去了沈家別院,想先吃過飯休息一下再走。
到了別院,守門的僕役見是風少爺,老遠地笑著迎上來,牽著馬韁入了後院,整治酒菜為無念洗塵,別院總管親自執壺勸酒。
無念從不以尊卑為意,讓總管坐下供飲。
酒過三巡,總管已嘮嘮叨叨說了不少這兩個月里的瑣事,順便告訴無念表小姐自半月前便來了別院住下,看上去心情不大好,這幾日摔了不少東西出氣,連下人也一併遷怒,著實抽打了幾個,弄得別院里人人自危。
末了向無念求道:"風少爺,您脾氣好主意多,能不能去勸勸表小姐?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 無念知道郭玉蓉性子嬌縱,不過對待自己禮數上倒一直過得去,想必也能賣給自己幾分面子,當下答應得十分爽快。
酒席撤下后,無念歇了一會兒便往郭玉蓉的房間走去,還沒到門前就聽見屋裡傳來砸東西的動靜,聲音清脆,像是花瓶一類的東西摔在地上,砰砰聲中還隱約夾雜著自己的名字。
無念不知郭玉蓉何故會牽扯上自己,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敲門詢問,還沒想好,門已自己開了,郭玉蓉怒氣沖沖從屋裡邁步出來。
郭玉蓉一出門就看見無念站在面前,一愣之後立時湧上滿腔怒火,惡狠狠瞪著他罵道:"好個沒廉恥的東西,竟然還有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