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你丟的!跟我橫什麼橫!”金鶴儀揮揮面前的煙霧,在藤椅上坐下了。
空間里有片刻的沉默,之後她道:“57號這麼多人?為什麼還要蘭哥去找?‘家裡’不能缺人你是曉得的呀。”
四爺向她注視過來,眼神犀利,很突兀地說了一句:“你和蘭哥少往一處湊!”
金鶴儀忽然就有點心虛,抄過坤包起身便走,但動作太急,眼前突然發黑,身形晃了兩晃。
四爺一把將她扶住,“怎麼了!?”
金鶴儀蹙眉道:“最近不濟得很,大概那天給方向盤撞狠了。”
四爺按響了桌上的電鈴:“讓羅副官去送你。”
“不要緊,昨天就有這個情況,緩緩就好了。”
說話間羅副官已經進來,四爺囑咐幾句,打發他們離開。
他當真是焦頭爛額,但此時最重要的還是找月兒。院子里仍有一車一車的人被拉回來,但經過這叄天的審訊,他感覺月兒被拐帶或者落入幫派之手的可能性不大,於是他決定回小公館再檢視檢視,看有沒有遺漏掉的線索。
其實這叄日他沒有回來過。沒有月兒在的小公館,竟然叫他有點近情情怯,尤其夜晚,屋裡空落落的,聽差老媽子小心翼翼無聲無息,整個房子被掏空了一般死寂……
他從十七歲便開始了戎馬倥傯的生活,這種‘情到深處人孤獨’的細膩感覺,他從不曾體味過。
“四爺回來了?月兒有下落了么?”他一進門,吳媽便急急忙忙迎了上來。
他沒答覆,常常一進門就喊“映月”“映月”,今天這兩個字到嘴邊卡住了,沙發、桌几、走廊……處處擠滿了月兒的小身子、古怪精靈的巧笑和惹人惱怒的小奸小壞……他心口一窒,徑直入了卧房。
吳媽憂心不已,最近四爺一直不回來,也不曉得有沒有在找月兒,她一個老媽子也不敢打電話去問,林家老爺太太也只是干著急不好去催。公館里的聽差仆佣已經開始風涼話了,每日湊在一起說碎嘴,認定月兒是回不來了。
此時,兩個老媽子在她身後肆無忌憚地嘀咕:“一個嬌嬌弱弱的雛妾,走失了好幾個日夜,這兵荒馬亂的年景之下,還能有個好嗎?身子一準是不幹凈了的。” “本就是個不打緊的偏房,半道上失了貞潔,便是再回來,四爺還能再要麼……”
吳媽不跟她們計較,想了想,到廚房拿了些點心茶水,向二樓卧房去。
四爺坐在月兒的梳妝台前抽煙,吳媽進來他也沒吭聲。
“四爺,您臉色不好,用些點心吧。”
放下茶點,吳媽開始給月兒說情。
“四爺,我是看著月兒長大的,叫我說,她不會護不住自己。”
見四爺沒有要攆她出去的意思,便繼續道:“月兒靈光得很,便是遇上強人,也定不會叫佔去便宜的。要剛有剛要柔有柔,手段也不是平常女孩子可比的,五歲那年跑丟的事您也一定曉得,那是才多麼小的囝兒,竟愣是把一隻母狗都哄住了,吃狗奶,住狗窩,過了七天還給家裡人找到了……”
這事四爺以前聽吳媽講過,五歲年紀粉團兒似的小囡,跑丟之後越走越遠,趕上是個秋冬寒日,又冷又飢,看見一戶人家的狗窩搭在弄堂外面,就擠進去取暖。
不料正是母狗剛剛產崽不久,護崽心切,一頓狂吠加白牙恐嚇,就把一個雪白的小囡給轟出去了。
還給墩了個屁墩兒,她鼓著小腮幫哭了一時,然後更餓了、更冷了,於是就撮哄母狗,撓狗腿的痒痒,軟得不行來硬的,抓一把土撒它的狗眼。
奶聲奶氣、犟頭巴腦。
大概母狗也是妥協了,當林家人找到她時,她正和一窩狗崽子擠在狗窩裡,撅著小屁股,嘟著小粉嘴兒,趴在母狗肚皮上吮奶呢。
丟失七八天,竟一點沒瘦,還胖了些許……
吳媽舊事重提,正是想表明月兒從小就是個小精鑽兒,不會給人髒了身子的,可她哪知四爺想起過往種種,更加心急如焚!
不能弄丟她,把上海灘黃浦江翻個個兒也要把這個吃狗奶的小東西找到。
重重把煙摁滅,起身拿起軍帽便走,不料卻將月兒放在梳妝台上的一沓宣紙帶掉了。
本不待撿,但不意看到一張宣紙飄飄落落間隱約有個人相。
他住腳了,看著那張宣紙落下,人相在地毯上正對著他,竟然有幾分眼熟。
撿起來再看時,卻又不是那麼眼熟,大概是月兒畫的太潦草,鉛筆勾勒,輪廓寥寥,拿近了看,就有點神韻欠佳,只是旁邊的題字耐人尋味,是“人間驚鴻我不配!”
四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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