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王冠(高H調教,1V1) - 禮物(二)

魔尊的震怒席捲了整個魔界,就連極東之地,萬丈冰面下的生靈都因這威壓惴惴不安。
他審了很多人,璧月奴,伽藍,當時可能在場的婢女,甚至巨樹漂浮的靈,然而一無所獲,他們都是無辜的,沒人知道,王妃在和璧月奴在庭院中小坐后,一個人回寢殿的這短短一段路上發生了什麼。
億萬年來的第一次,除了憤怒,還有一絲恐懼在他心中蔓延,身為掌控魔界全境的王,他竟然不知道是誰從背後偷襲了他的妻子,那一掌打的很重,雖然阿狸擁有不滅的靈魂,可她仍是人類的肉身,掌力擊碎了她的心脈,讓她像一個破娃娃一樣倒在雪地里。魔尊用魔力修復了她的肉體,理應無恙,可她醒來以後,依然不停的咯血。
魔尊的敵人多如牛毛,可他們都無法如這般無聲無息地潛入魔界,讓他無法發覺,能做到這件事的,叄界之中除了他自己,還有另外叄個人。
伽藍當時就在他身邊,古神已經陷入沉睡,那麼,就剩下天帝了。
鎏金雙瞳中,怒氣如火舌一般跳突出來,他握緊雙拳,青筋賁張,此仇不報,枉為魔王!卑劣的偽神,不敢面對他,竟去傷害她的妻子,要不是古神阻攔,他早應在兩萬年之前那次討伐中就殺了他……
“咳咳……”阿狸轉醒,蒼白的手臂枯枝一樣往外伸,魔尊立刻緊緊握住那雙小小的手,很冷,很軟,彷彿是那樹梢上的孤葉,風一大,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阿狸……”魔尊柔聲喚她,半俯在床前。
她沖他微笑,冰冷的手艱難地去摸他的臉,魔尊將她的手心覆在自己的臉上,怎麼這麼冷,曾經她的眼淚是熱的,能讓他惡魔的心都跟著熱起來,如今卻是冷的,誰也暖不了她。
“我……我要……”阿狸的視線瞥到床頭那邊,魔尊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不想給她,卻又拗不過她執著的眼神。
他扶她勉強坐起來,讓她身子靠著自己的胸膛,把那花花綠綠的半成品遞給她。
“少弄一會兒罷,你這身子受不住的,還是要多休息。”
阿狸接過針線,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她恨不得在清醒的每時每分,都專註的做這件事。
鞋面已經勉強綉好了,她看著,仍覺得不太滿意,感覺這老虎眼睛似乎不夠有神,可她眼睛視物已經很勉強,這些天,能完整的綉出虎頭的樣子,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今天要做裡子,她想,給小嬰兒做鞋,白絹做裡子是最好的,又軟又綿,還吸汗,她要讓她的孩子以後穿著這雙鞋走在路上,腳底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
這是她作為母親,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魔尊從背後環著她,她呼吸的時候胸腔發出嘯鳴聲,在人間,這是人類心肺受重創后的將死之兆。
為什麼?他不明白,他無數次探查了她的身體,明明已經完全修復了,他甚至再次用自己的血,可她絲毫沒有好轉,一天比一天病的更重。
阿狸左手捏起白絹,右手挑針,她穿針很慢,每一下,都摸索很久,做上一小會兒,就要停下來凝神歇息,魔尊看著她蒼白的小臉,蒼白的指尖,連呼出的氣,都是羸弱蒼白的。
他想起過去,很遠又不遠的過去,在荊州的小屋裡,她在油燈下給他縫補舊衣,那時,她是鮮活生動的,活兒乾的飛快,生命力從她粗糙的指尖蓬勃的溢出,如今,她的手指沒有繭,那樣精緻細嫩,卻是行將就木,毫無生機。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呢?她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魔尊抱她抱的更緊,發生了什麼,他比誰都清楚,原來被他所愛,是一件倒霉的事。
“你看看……”阿狸展平那花樣給他瞧,“小老虎的鬍鬚旁邊加一朵花,是不是更好看?”
洶湧的悲傷鬱結在他的胸膛,滿的就快爆炸,他恨這一切,恨自己,恨偷襲的天帝,也恨阿狸,為什麼她這麼淡然,他想搖著她的肩膀質問她,為什麼被偷襲的時候不躲開?為什麼受傷了不呼喚他?是不是故意做針線活累垮自己?是不是以為肉體死了就能擺脫他所以很高興?
魔尊強忍住了,他只是伸出手,把那精心綉好的花樣揉成一團,“別做了!”他低吼,“你現在修養最重要,只要身子好起來,以後想做多少做多少,這會兒熬什麼神!”
阿狸抿嘴一笑,“好吧,我只是想給我們的孩子一個禮物,就像你那樣。”她輕嘆一聲,把那揉皺的花樣鋪平收好,又躺下去,“那你陪著我罷。”
魔尊也躺下去,兩人抱在一起。
這世間大部分的生離死別都是突然發生的,那一瞬間,震撼大於悲傷,悲痛會在往後的時間慢慢顯現。而也有一種分離,發生的很緩慢,雙方都知道就要背離彼此,慢慢走遠了,腳步的方向不會變換,但不能阻礙離人的雙眼,一步叄回頭,這種悲傷被拉的很漫長,如影隨形。
她是那風箏,要隨著風往天空上去,而他徒勞拉著線,就是不想放手。
他真的留不住她了。
“阿姐……”魔尊親吻阿狸的發頂,“別走好嗎?陪著我……”
“長生——”阿狸抱住他,眼淚浸濕了他的衣領。
她不是不想陪著他,而是她明白,一旦留下來,她就再也不是她自己了。
他們似乎永遠找不到那個微妙的平衡,魔尊永遠在試圖操控她,一次又一次,不到完全掌控,他是絕不會罷手的,而阿狸柔軟的外表裡裹著一個堅硬的內核,是她吞下無數粗礪的苦難,凝結出的一顆小小的珍珠,那是她的珍寶,也是她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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