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陳惜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場景如跑馬燈,一幕幕略過:她拿著孕檢報告,開心地笑;她看到孫淙南牽著一個男人,帶他參加宴會;她坐在家裡垂淚,連季罵她傻……
她的心被巨大的哀傷淹沒,她意識到自己像紀沂一樣被Alpha拋棄了,她除了哭沒有別的辦法,沒有人能幫她,法律也不可以,她的天塌了。
一直哭到醒來,孫淙南在她耳邊溫柔地哄:“寶貝做噩夢了?不哭了,夢都是假的。”
陳惜睜開眼睛,房間里太暗,她看不清孫淙南的樣子,隱在黑暗中的孫淙南就像夢裡那個冷酷的背影,怎麼叫都不回頭,那種感覺太過真實,恐懼席捲了她,她哭得更大聲了,“你抱我,你抱我!”
“別怕,別怕,老公在這兒。”孫淙南把陳惜整個抱到身上,手一下一下在她後背拍,就像哄孩子的家長,“惜惜做了什麼夢?和我說說。”
他用臉蹭她,一點也不嫌棄她的淚,溫柔得虛假。
陳惜不想去回憶那個夢,她摟著孫淙南的脖子,抽抽噎噎,淚一滴滴掉在孫淙南臉上,“你不要、不要拋棄我……”
她說得含糊,孫淙南聽清了,親親她說:“不會,惜惜這麼乖,我怎麼捨得呢?”
孫淙南猜不到陳惜的夢,但他懷疑是自己這幾天做事太狠,嚇到陳惜了。沒辦法,周一幾十個女性Omega上街遊行示威,政府高度重視,人都給扣了,審問不出背後組織,只好一個個查身份,可疑點指向女O權利促進協會,她們中有一半的人加入了。
結合近期報道的關於女性Omega的鬧劇,接下來政府勢必會有大動作,而這個女O權利促進協會是重點關注,她們組織的活動會受到監視。
女性Omega作為生育的主力之一,關係到國家的人口增長乃至各項發展,任何試圖挑起女性Omega反抗生育或是提倡生育自由的活動,都會被鎮壓。
生育自由只屬於貴族。
孫淙南收到下屬呈送的《女O權利促進協會部分人員名單》,意外地在上面看到陳惜的名字,一開始他懷疑是重名,陳惜是很安分的性子,他們在一起兩年,他要她如何,她就如何,根本不具反抗思想,直到他看到連季,表情凝重起來。
一個人重名可能,兩個人重名就不可能了。
連季要做什麼他不管,但她拉著陳惜、帶壞陳惜,他就非管不可。
陳惜現在還沒嫁給他,他不算陳惜的親屬,如果陳惜加入女O權利促進協會,暫時不會影響到他,影響的是陳權。事態一旦嚴重,牽扯的就多了,所以他才急著在苗頭剛起之時讓陳惜退出來。
孫淙南清楚陳惜的弱點在哪裡,與其和她講大道理,不如嚇嚇她來得快。這件事陳惜知道的越少越好,她就不應該牽扯進來,心太軟不是好事。
這個小傻瓜,被連季利用了都不知道,等哪天被抓進去了,估計只會哭,現在在他懷裡哭哭倒沒事,全當教訓了。
孫淙南好言好語地哄了陳惜很久,又是親,又是讓她伸出小舌頭給他吮,極盡寵愛,終於陳惜安靜下來,孫淙南以為沒事了,他不知道,陳惜的心已經出現了一條裂縫,不及時補救,裂縫只會越來越大。
房間的窗帘被拉開,柔和的光打進來,陳惜獨自蜷縮在床上,握著手機,表情獃滯。
孫淙南在問了陳惜早餐想吃什麼后,就下床去煮了。孫淙南會做飯,但不常下廚,口味又十分挑剔,之前陳惜剛開始煮飯時常常被他嫌棄,現在陳惜煮的東西達到他的合格線,他更懶得動手了,如果不是因為陳惜剛剛哭過。
陳惜不想起床,她滿腦子都是昨晚的事,想給紀沂打電話,可一想到消息來源不光彩,她也不能為紀沂出謀劃策,就退縮了。
紀沂應該很痛苦吧,比她夢裡還痛苦上幾百倍,她的夢畢竟是假的。
有一種夢叫預知夢,陳惜起床后懷疑過自己的夢是不是,但隨即否定了,因為她想到放在陽台晾曬的飛機杯,孫淙南要是想劈腿,就不會用那個了。而且她昨晚清洗的時候,發現膠體的頂端有些硬化了,這代表孫淙南用了很久。
她相信孫淙南不會做出那種事,昨晚的夢只是她受到外界環境影響的結果,但她的心還是被一種莫名的恐懼包圍。
她給連季發簡訊:我的退會申請書遞交了嗎?
連季回說交了,又發了一條:你想反悔嗎?還有機會。
陳惜回:不!
這件事的完結能讓她稍稍安心。
不一會兒,孫淙南喊陳惜吃早餐,陳惜走到餐桌旁,第一件事是把簡訊給孫淙南看。
孫淙南抿了一口咖啡,問陳惜:“想要什麼獎勵?”他又開始用慣用的手法,給陳惜塞糖。
陳惜受寵若驚,做錯事還有獎勵?她的情緒不是很高,說:“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孫淙南就給她拿主意,“等等去動物園?聽說新開了一家動物餐廳,可以邊吃飯邊喂長頸鹿。”
陳惜想象著喂長頸鹿的畫面說好,坐下吃早餐。
孫淙南磨了咖啡,他喝黑的,給陳惜那杯加了很多糖和奶,又用奶泡在中間拉出一顆愛心,這顆假心可比獎勵有用,陳惜一下子被擊中了,女孩子就喜歡這種細節。
陳惜對著愛心尖尖抿了一口,盡量不破壞愛心的形狀。她對咖啡沒概念,只能喝出甜不甜,奶味香不香。
放下咖啡杯,她拿起餐盤裡的雞蛋培根三明治咬了一口,嘴小,只咬到一半,麵包表皮是脆的,是烘烤出來的,雞蛋很嫩。
陳惜看向對面的孫淙南,他正在看報紙,太陽光從他背後射進來,他整個人好像度了光,她心中生出一股虔誠感,這一刻的孫淙南好似神聖不可侵犯。
陳惜的心怦怦跳,她最初就是被這樣的孫淙南吸引,見多少次都不會膩。
忽然口袋裡的手機振了一下,陳惜推斷是連季的簡訊,沒拿起來看,她有些事想問孫淙南。
“淙南,那個女O權利促進協會,有什麼不好的嗎?”
陳惜至今沒搞懂孫淙南為什麼一定要求自己退,還那麼急,那個協會也就是思想激進了一點,就像學校的思辨社,可它也辦了心理健康諮詢活動呀,這是好事不是嗎?
孫淙南從報紙后抬眼看陳惜,他發覺新學期開學之後,陳惜有變化,她想得更多了,以前的陳惜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會多問一句為什麼。這是因為青春叛逆期到了嗎?還是因為她和連季住了一年的宿舍的緣故?
孫淙南沒有馬上說話,他靜靜地觀察陳惜,在短暫的等待中,陳惜的眼神有過躲避,但最後還是回到和他平齊的狀態,認真看著他。
“惜惜,我要是告訴你,這個協會和政府是對立的呢?”
“那連季……”
“你勸不動她。”
陳惜默了,她的確勸不動連季,但或許連季的姐姐可以?連季的姐姐和孫淙南是同事,她應該也像孫淙南一樣收到消息了吧?
知道真相的陳惜又開始擔心,“那……加進去會有危險嗎?”
“暫時不知道。”定罪肯定要有依據。
陳惜突然沒胃口了,三明治還沒吃一半,她不敢說自己不想吃了,孫淙南好不容易下一次廚,之前她做得再難吃,孫淙南也會吃完,何況孫淙南做得很好吃。
她磨磨蹭蹭,孫淙南已經吃完去換衣服了,她偷偷把剩下的三明治用保鮮膜包好,塞進自己包里,她要帶走。
“連季,你也退出女O權利促進協會吧,聽說那個協會和政府是對立的,可能有危險。”陳惜邊收拾碗筷,邊給連季發簡訊。
連季乾脆利落地回了她三個大字:不可能!
陳惜嘆了一口氣,又收到一條簡訊:你別勸我,我也不勸你了!
這是嫌她煩了,決定各退一步。
她只好暫時放下手機,洗了手,回房間換衣服。
非工作日的孫淙南終於不用穿西裝打領帶了,但還是穿得比較正式,休閑款西服,裡面搭了白色緊身T恤。陳惜根據他的打扮,選了一件和他的外套同色系的藍裙子。
兩人出門,孫淙南把車開到動物園的停車場,他們下車后就有人上來送門票,陳惜看那人點頭哈腰的,感覺不大對,這怎麼像早就定好的行程?網上訂票也要自取的吧?
“走。”孫淙南說。
陳惜看著入口處長長的七八排隊伍,疑惑道:“不用排隊?”
“不用。”
孫淙南帶陳惜走了VIP通道,他手上有一張可愛的卡,上面畫的全是動物。
遊覽路線有三條,陳惜盯著手繪地圖看了半天,不知道選哪一條好,孫淙南告訴她,想看什麼看什麼,沒看的下次再來。他根本就不打算按推薦路線走,因為大部分人都這樣選,時間錯不開,會很擠。
陳惜喜歡小一點的動物,她看了樹袋熊,又看了狐狸,兩種動物截然相反,一個睡著了不理遊客,一個到處亂竄,陳惜的眼睛都要跟不上狐狸的腳步了,卻意外在角落看到一隻小狐狸,它歪著腦袋,一動不動,陳惜盯著它看,也歪了腦袋。
一人一狐的目光對上了,陳惜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狐狸擊中,她想這是一隻狐狸寶寶啊,它的爸爸媽媽呢?怎麼不在旁邊陪著?如果以後她生了孩子,也會這麼可愛吧,她一定捨不得讓它一個人。
陳惜轉頭看孫淙南,孫淙南的手摟上來,玻璃窗上映出他們的影子,孫淙南低頭對陳惜耳語:“喜歡這隻狐狸?”
陳惜的耳朵微微發紅,她為自己腦中所想感到不好意思,婚都沒結,想這麼遠,但是她是真的想給孫淙南生孩子。
“嗯,它好可愛。”她不敢說自己的心理話。
孫淙南咬了陳惜的耳朵一下,用低低的嗓音說:“不如你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