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浮生(高幹) - 2、多麗 pǒ⓲мǒ.čǒ⒨

長寧俱樂部,位於洛城的最為繁華的長寧路99號上,旁邊,便是作為國家副首都權力中心的象徵所在。
能在這樣的地段起高樓宴賓客,長寧俱樂部的能量可見一斑。甚至街頭巷尾賣菜的小販都知道,洛城的長寧和首都的長安,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兄弟。六位數起步的年會費,決定了俱樂部成員的身份不凡。
桃夭不是會員,因此剛到門口就被攔下了,大堂經理的態度客氣又疏離:“抱歉女士,我們只接待會員。”
她從容地應了一聲:“稍等,我給朋友打個電話。”說個解開手機鎖,撥了蘇四的號碼。
通話時,大堂經理一直暗暗觀察桃夭。她今日穿了一件暗紫灑金花的及踝旗袍,雖不是什麼奢侈大牌產物,但那面料,用的是號稱紡織界“軟黃金”的花蘿香雲紗,挑金線的葫蘆盤扣精緻中顯著端莊,斜襟那顆盤扣上,別著個金如意扣墜珍珠的壓襟。髮髻偏偏的盤在頭頂,斜插一支嵌珍珠的簪子,耳上是大顆珍珠墜子,手上的口金包也是工藝複雜的珍珠製品。
這身穿搭,不是風騷時尚的社交名媛,也不像名牌堆一身的暴發戶富婆,更像是達官顯貴太太圈的人。民國時,宋美齡常將旗袍穿出國門,如今雖然歲月變遷,然而高端考究的手工旗袍,也依然是官宦社交圈女人的標誌。PO❶㈧sO.cOм()
“我朋友說她馬上下來。”桃夭的話,將大堂經理的思緒打斷,一時不由陪個笑,“好的好的。”
蘇四風風火火地走出電梯那刻,大堂經理默默在心裡為自己的猜想點了個贊。蘇四的底細這裡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祖輩都是從政的,她父母原本也是根正苗紅走仕途的,正好趕上改革開放,於是紛紛下海經商,沒幾年就成了第一批先富的人。
“我剛進門坐下你就來了,挺早啊!”蘇四隻看了眼大堂經理,就拉著桃夭徑直進了電梯。裡面就她們兩個,蘇四語氣就奔放起來,“靠,不知道的以為你今天來相親呢!這屁股這腰,這一身旗袍,早知道我該雇倆轎夫抬你上去,才顯得隆重!”
“沒辦法呀!”桃夭輕輕笑著,“誰讓貴圈兒只看羅衫不看人呢,來這兒不穿隆重點兒,丟你蘇大小姐的臉怎麼辦?”
蘇四本名叫蘇爾雅,在家族排行第四,上頭一個親哥兩個堂兄,天生一副潑辣豪放性格,與她的本名很不相符,她自己也排斥這個十分淑女的名字,因此玩兒得好的朋友,都習慣稱其為“蘇四”。
“哎不對啊,你今天怎麼有空的,平常吧不都休禮拜嗎?”
“還能為什麼,拜貴圈兒那位賓士大嫂所賜唄!”桃夭語氣帶著無奈,“快兩個月了,時不時就有人拿手機往雲樓拍,昨天開個窗戶就讓我碰上了,杜老闆謹慎,讓我們閉館一星期再說。”
蘇四這才想起來,當時那位“孫媳婦兒”微博裝逼時,發了不只一張照片,其中某一張剛好就把身穿漢服的桃夭拍成了背景板。雖說只是個四分之叄的側臉,但那妝容打扮太有辨識度,因此引得不少人想人肉她的信息。最後雖然沒找出她來,但八卦風向越來越妖魔化,說什麼琅華台暗中搞權色交易,這個背景板國風美女就是陪睡女公關。
那事雖然不了了之,但軒然大波之後餘震不斷,那些浪蕩成性的二代叄代們也怕步孫媳婦兒後塵,因此收斂了許多。
但事情由雲樓而起,因此桃夭受波及也在所難免。
蘇四聽罷只點點頭,氣氛頓時沉默下來。她桃夭喜靜,因此特意將其領去了六樓,比起下面幾層的富麗堂皇,六樓畫風突變,雅到讓人懷疑老闆有精神分裂症。瘦竹清幽,檀香裊裊,還有人工搭建的廊橋流水,游魚翕動處處生韻。桃夭看了,心裡感嘆五樓頂層防水做得好。
包間里也是古色古香的中式擺設,一屋子造價不菲的紅木紫檀,還真是富貴逼人。桃夭今日的穿著,倒與這裡相得益彰。
一邊的架子上擺著把琵琶,桃夭走過去細看,小葉紫檀的料子,琴橋處鑲的是象牙,她見狀一驚,沖蘇四道:“喲,你這親戚夠脫俗的,買得起幾十萬的小葉紫檀象牙琵琶,找不到個會調弦,還得興師動眾地麻煩你!”
蘇四笑笑:“他們啊,花錢買了裝逼的,哪能跟你似的真懂行啊!主要是聽說這琵琶是一大師做的,要不是憑關係,有錢也買不到。反正它常年放這兒,你又喜歡玩兒這個,有空過來坐坐不也挺好。”
聽完這話,桃夭心裡已經明白,蘇四今天的邀約只是個前奏。不過對方所言不假,這琵琶的確令她愛不釋手,在椅子上坐了,桃夭憑著感覺調弦試音,畢竟是行家裡手,這些不過開胃小菜。
找好了音,再一撥弦,錚錚然有穿雲之聲。她興緻一下子被勾起來,端正了身子琴操在懷,一時低眉信手續續彈。
曲子是江南小調《無錫景》,就著音,只見桃夭朱唇微動:“小小無錫城呀,盤古到如今。東南西北共有四城門呀,一到子民國初年份呀,新造那一座末,光呀光復門呀……梅園么拖拉到太湖邊呀,滿園那個梅樹么,真呀真奇觀呀。天下第二泉呀,惠山腳半邊,泉水純凈茶葉泡香片呀……”
琵琶分無錫、平湖、浦東、崇明和汪派等五個傳承派系,桃夭是無錫派的嫡傳弟子,因此一口無錫唱腔也很是標準。
吳儂軟語旗袍美人,不只蘇四聽得骨頭都酥了,連門外偷聽的魏鳴珂,神態都有些飄飄然。
“你小子跟這扒門縫兒瞧什麼呢?滿臉的淫蕩表情,嗑藥了你?”
冷不防被褚江寧從身後一拍肩膀,魏鳴珂不禁打個激靈,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我草,你怎麼上來了?”他說著,拽褚江寧去到走廊盡頭的窗前。外面是車流人潮繁華競逐,紅塵紫陌撲面而來,那麼真切又那麼迷離。
“下面那幾個女的就忍心把你放走?”魏鳴珂玩味地打量起褚江寧,嘴角是欠揍的笑意。
“不出來,怎麼看你魏大少樓上樓下趕場啊!把誰藏這兒了,著急忙慌地過來?”
魏鳴珂解釋:“別誤會啊,我上來見個人,有正事兒!”
“女的吧,精盡人亡那種正事兒?”
“草,兄弟我有那麼浪?”
褚江寧語氣涼涼的:“有啊,我看還浪得不起呢!”魏鳴珂擂他一拳,正色道,“不開玩笑,還記得上回我說的那項目不,就是那個茶產業的?屋裡頭那位,是我早就設計好的敲門磚。”
“什麼磚啊弄得你跟做賊似的。”褚江寧饒有興緻的樣子,“咱倆這交情的,連我你都瞞著,要不帶我也去見見?”
魏鳴珂忙擺手:“別、別,兄弟,那位脾氣怪著呢,我這打過照面的都不一定給好臉,你跟著一摻和我計劃就黃了。不說了,你跟外面等我吧!”
說著,魏鳴珂朝剛才的包間走去。
桃夭一曲彈罷,盡興地放好琵琶,假裝看不見蘇四欲言又止的樣子,作勢就要走。
就這時,魏鳴珂敲了兩下門進來:“小仙女,好久不見啊!”
桃夭被他油腔滑調激的一身雞皮疙瘩,板起臉看看蘇四:“嚯,敢情在這兒等著我呢!這就是那個的親戚?”她在雲樓里見過魏鳴珂兩次,底細知道一些,印象不算好,但也不壞。
魏鳴珂指著蘇四重新介紹自己:“我媽是她姑,她管我叫表哥。”
桃夭意興闌珊地點頭:“行,那二位慢慢敘舊,我先告辭。”
“等等!”魏鳴珂也不矯情了,忙將其叫住,直奔主題,“我有個方案……”
“我知道!”桃夭直接將魏鳴珂后話打住,目不轉睛盯著他說,“你是奔著那張推介函來的,對吧?”
魏鳴珂無言以對,只聽桃夭冷聲說:“這事我做不了杜老闆的主。”
“我說你這就謙虛了,誰不知道茶的事兒上,你們杜老闆就一挂名總管,你才是名副其實的茶部天官啊!”
杜伯炎在權貴圈子裡舉足輕重,很多人私下稱其為“內務府總管”,因為他們家兩代人都負責一件事,就是為國級幹部置辦逢年過節的各種禮品福利,煙酒糖茶又歷來是必不可少的,特別是酒和茶,首長們總有一愛。在這個被民間稱作“進貢”的過程中,產業鏈和利潤空間,都是外人難以想象的。
酒的事上杜伯炎自小耳濡目染,向來由他自己把控。而茶領域上,這幾年一直是桃夭為其參謀。
前不久茶圈兒出了一則爆發性到消息,說不久之後將有一場中日茶文化交流會,主辦方和承辦方都是國務院辦公廳,全國六大茶系十大名茶,總共就給了20張推介函,最終篩選出15個名額。
供應商們都心知肚明,只要能拿到一張推介函,就等於給自己經銷的茶打上“特供”、“貢茶”標籤。這之後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必將帶來金山銀山滾滾財源,無數茶葉世家出身的經銷商,打破了頭攀關係都想求一張推介函。
可巧半路冒出個魏鳴珂,好好的紈絝子弟不去吃喝玩樂,不知讓哪路神仙忽悠出了失心瘋,竟然頭腦一熱自己註冊了手續涉足茶界,現在還異想天開往“貢茶”行列里擠。
杜伯炎因此對其避而遠之,桃夭此時看他躊躇滿志的樣子,不免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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