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為了配合古堡陰森森的氛圍，休息室配備的燈光並不十分明亮，頭頂映下來的暖色光線只能淺淺地照耀到一寸小方地。
即使如此，也足夠王卿卿看清視線中的東西。
她在刻意做成復古造型的雕花衣櫃前站定，認真地審視著鏡中倒映著的女人模樣。
嬌小的臉蛋，精緻清純的五官。
稍微轉動著眼眸，微微上挑的眼尾就會自然地流露出萬種風情的魅惑。
露在衣袖外的手臂白皙修長，關節處染著一層淡淡的粉。
優美漂亮的天鵝頸，擁有著流暢弧度的深深鎖骨，圓潤的胸脯，纖細的腰肢，凹凸有致的身體曲線。
純情和勾人的重合感覺，在同一人的身上完美融合。
她著實是個美人胚子。
可惜脖子上的深紅色掐痕過於觸目驚心，讓王卿卿的目光不得不聚焦在此處。
那是蕭勁掐她時留下來的痕迹。
氣管被他狠狠壓制了一遍，導致她的喉嚨到現在都充斥著一股火辣辣的灼燒感覺。
但王卿卿知道，蕭勁並沒有徹底地下了狠手。
這麼近的距離，身為警察的他一定能用手槍準確地命中目標。
然而適才急促射出來的子彈，卻只是緊挨著她的側臉擦了過去。
他故意打偏了，連掐她脖子的動作也在最後一刻撤離。
這不像是決心殺死她的意思，倒像是一種警告。
警告她不準隨意招惹他，不然這般極致痛苦的死亡就是她的下場。
王卿卿不知道蕭勁為什麼這麼討厭她，但還是小心點為妙，以後見到他就繞著走吧。
真是危險。
這次摸索古堡的行動完全沒有收穫，還差點葬送了自己的小命。
“唉……”
她的胸間漸漸生出一股茫然無力的感覺，只能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就在她垂頭喪氣的時候，桌上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嘀嘀嘀——”
她再次收到了“000”發來的簡訊。
“六點鐘前往餐廳。”
又是莫名其妙的指示。
就是因為這種沒頭沒尾的信息，才害得她差點死在蕭勁的手裡。
王卿卿不想像個傀儡娃娃一樣聽從命令，可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要是不照做的話，說不定會令自己陷入更加危險的情況中。
畢竟，敵在明她在暗，她完全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和想法。
不過，這條指示也不是完全的壞消息。
經歷了槍殺事件的人們戒備心都很強，只有在用餐時段，他們才會短暫地出現一陣子。
這倒是恰好地迎合了王卿卿的行動。
她不用在迷宮一般的古堡中到處兜圈子，只需要好好地在餐廳里坐著，就可以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這一次，就帶上阿嚴吧。
雖然他對她有所隱瞞，但至少不會隨便對她開槍……
阿嚴也不會是將她推入海水中的人。
若真的是阿嚴要置她於死地，在自己昏迷且失去反抗能力的這段時間，他有太多機會整死她了。
啊，對了。
王卿卿忽然想起了一個被自己忽視的問題。
她被人從海水中救起的時候，身上穿著的濕睡衣早就被尖銳的石頭割破，破爛的布條根本無法蔽體。
可自己醒來時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整潔的睡裙，就連內里的貼身衣物也被換過了。
身體沒有黏稠海水的濡濕感，渾身都散發著乾燥清爽的氣息，像是有人細心地幫她擦拭過身子了。
這裡可沒有別人。
難不成是阿嚴？
這麼說的話……
他已經將她的身子看光了嗎？
這可比原先設想的情況糟糕太多、羞恥太多。
王卿卿的臉上迅速地竄上一抹羞紅，就連脖子上的掐痕也跟著浸熱了一些。
彷彿為了玩弄她的羞恥心似的，身後的房門忽地傳來一道出人意料的響聲。
“叩叩叩——”
不輕不重的力度，間隔一致的三個清脆聲響，昭示了來人謹慎穩重的性子。
受了門板的嚴密阻擋，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發悶。
“小姐，用餐時間到了。”
王卿卿聽見這道平穩的嗓音，感覺頭頂都被過快升溫的熱度刺激得升起一股熱煙。
他怎麼就這麼好死不死地出現了呢。
她盡量壓著自己有些打顫的聲線，故作鎮定地回復道。
“等……等會兒，我先換身衣服。”
她的脖頸上還存著明顯的掐痕，得換一身能遮住紅印子的衣服才行。
王卿卿急急忙忙地打開了衣櫃，在排列整齊的衣裙中快速地翻動著，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身高領的裙裝。
她立馬換了上去，堪堪地遮住了頸側不為尋常的深深指印。
至於阿嚴替她擦拭身子的這件事，她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雖然二人男女有別，但死板的阿嚴應該只會覺得那是他工作中的一件小事而已。
他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
王卿卿努力地找著各種理由安慰著自己。
她做了一個綿長的深呼吸，才將過快的呼吸調整到合理的頻率。
她嘗試讓自己表現出一副正常的姿態，伸手扭動著觸感冰涼的門把手。
打開的門后，逐漸出現了阿嚴的高大身影。
視線平行處是系得十分端正的黑色領帶。
就像是經過精心調整過角度，他的領帶顯得異常筆直，露在白襯衫兩側的布料比例恰好各佔一半。
阿嚴雖然看起來瘦削，但底下似乎藏著一身訓練有素的精瘦軀體。
熨燙平整的襯衫上，微微顯出胸膛肌肉鼓起的弧度，帶著令人心安的穩重力量。
他的後背挺直，姿勢端莊，像是時時刻刻都保持著聽候吩咐的準備。
這樣的阿嚴也顯得過分拘謹。
嚴肅而透著冷淡氣息的西服，雙手戴著乾淨潔白的手套，豎直西褲下的腳踝也被深色襪子裹得嚴實。
渾身上下，只有臉部和一截白皙的脖頸露了出來。
這般過於拘束的感覺，竟令眼前的男人透著呼之欲出的禁慾感。
因為二人之間親近的距離，王卿卿也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
原來，阿嚴的右嘴角下方，有一顆淺淺的小痣。
在王卿卿悄悄觀察著阿嚴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著她。
像潭水一般沉靜的目光，逐漸落在了她有些高的領子上，似乎在透過那層布料看向底下殘留的紅印。
他的眼裡慢慢地現出不解的神色，嘴唇微抿，連帶著嘴角的小痣都微微扯動了一下。
王卿卿害怕被他發現了背後藏著的事情，連忙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
“阿嚴，帶我去餐廳吧。”
聞聲，阿嚴微微俯首表示著自己的順從：“好的，小姐。”
他沒有再觀察著她的脖子了。
王卿卿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跟隨著阿嚴的指引，她來到了餐廳所在的古堡負一層。
負一層缺少自然光的覆蓋，完全靠著牆壁兩側懸挂著的金屬壁燈照明。
借著燈光的映照，王卿卿看見貼著暗紅色壁紙的牆壁上掛著許多鑲金的玻璃相框。
相框里是各式各樣的西式油畫，大多是西歐歷史中創造了豐功偉績的名人。
歐洲人深邃的五官，五顏六色的眼珠，捲曲的頭髮。
濃墨重彩的顏色，總算給陰暗寂寥的古堡增添了一些難得的生機。
王卿卿看著每隔幾步就會出現的彩色油畫，心裡若有似無地飄蕩著一層微妙的怪異感。
她總有種被人在暗中緊緊窺視的可怕感覺，就連背部的皮肉也不自覺變得僵硬。
“……”
王卿卿不禁有了些畏懼，為了搞清楚古怪感覺的來由，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向身後。
她沒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顫抖的目光倒是直接撞進了阿嚴略微出神的眼睛里。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暫地交匯。
他似乎一直在看著她，以至於沒能及時移開視線。
阿嚴並沒有因為被當場抓包而做出羞愧的反應，只是平靜地做出了詢問。
“小姐？”
他那麼正常的表現，弄得偷窺者另有其人似的。
王卿卿一看到阿嚴的臉，就忍不住想起那些令人害羞的事情，她有些不自然地避開他的問話。
“我沒事……”
既然是阿嚴在看著她，那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同行中的夥伴，處於後方的人總會習慣性地看著前人的背影。
現在的他們，便是這樣的情況吧。
但因為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王卿卿不免得感覺到幾分拘束。
她走路的動作都不由自主地慌亂起來，甚至差點同手同腳。
她只能盡量讓自己保持著冷靜。
***
筆直悠長的暗色走廊，二人的身影被昏黃光線拉扯得略微變形，一長一短的影子被斜斜地映在了牆壁上。
不知是不是因為打光的原因，油畫上人們的眼珠子也被浸了一層瑩亮的光澤。
明明是固定不動的光源，那些眼睛上的亮光，卻以幾乎無法被發覺的速度，緩慢地變化著形狀和位置。
就像是有著自我意識似的，無數顆眼珠子投射出來的視線，全部集中於走在最前方的女人身上。
那麼冰冷，那麼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