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裡存在著許多樹木,夕陽光線很難刺透濃厚的層迭樹葉。
樹林里呈現著一幅昏天暗地的暗淡光景,卻更加方便地掩飾了二人的行動。
他們在樹林間快速穿行而過,除了彼此難以壓抑的粗重喘息聲之外,他們的腳步聲也不停地交迭在一起。
男人的腳步沉穩有力,十分快速。女人的腳步卻一輕一重,使不出完整力氣,顯然是崴到腳了。
王卿卿生怕有追兵追上來,只好忍著腳踝傳來的揪心疼痛,亦步亦趨地跟在蕭勁的身後。
要不是因為他一直牽著她,她根本就走不快。
他……
牽著她?
王卿卿忍不住將目光慢慢地落在了蕭勁緊握著她手腕的大手上,他用的力氣不小,甚至拽得她有些疼。
她卻怪異地感到了一絲心安。
剛才的情況非常危急,蕭勁自己存活的概率都很小,他卻願意主動帶著她逃出險境。
他難得不抗拒與她的肢體接觸,甚至在逃離危險之後,依舊牽著她的手。
手臂處傳來的男人體溫十分真切,通過彼此相貼的地方慢慢地浸了過來。
好燙。
即使他極有可能只是受了“玩家需要相互配合”遊戲條件的指引,王卿卿的心情仍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
蕭勁緊緊地目視著前方,偶爾轉頭查看著四周的樹木走向,似乎在辨認著方向。
他的臉上沾上了不少乾涸的血漬,大部分都不是他的,而是那個死去孩童的鮮血。
他就站在那麼近距離的地方,直愣愣地看著那個孩子遭受槍擊。
自己卻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到,就連躲藏的動作都要竭盡全力才能施展。
連近在眼前的人命都保護不了,他還有什麼臉面敢自稱是警察?
即便適才的經歷只是一場遊戲,只是數據代碼堆積出來的虛擬空間,他仍舊感到了無法承受的重創。
濃厚的無力感和挫敗感充斥進自己的胸腔里,死死地糾纏著他的血管神經。
真是可惡。
這場遊戲的任務,就是阻止那群黑勢力人員的交易是吧?
他會去做,而且會盡他所能把任務完成得漂漂亮亮。
但是,蕭勁十分確定前路一定充滿了百般阻撓。
那個可笑的遊戲操控者,不就是想看他們如同螻蟻一般被意外嚇得團團轉嗎?
他恨極了雙方不公平的籌碼,無法發泄的怒氣卻只能在心間徘徊,就連緊握的手指都下意識地使勁。
直到身側處傳來一聲微弱的痛呼。
“蕭勁……”
蕭勁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還抓著一個人。
王卿卿的小臉幾乎皺到了一起,她的臉色有些發白,似乎已經默默地忍了很久。
而自己的手依舊抓著她的手腕,用力到在她的皮膚上都留下一層淺淺的紅痕。
蕭勁幾不可察地愣了一下,很快就放開了對她的束縛。
他真是氣過了頭,竟然一路抓著這個女人沒鬆手。
王卿卿也不知道蕭勁在想著什麼,見他的面色很是沉重,她也不敢多說話。
這個閉口不言的念頭,很快在看到他浸滿血漬的衣袖時就打消了。
“蕭勁,你的傷還好嗎?”
他的手臂不慎中了彈,也不知道傷口嚴重不嚴重。
王卿卿擔憂地上下打量著蕭勁的身體,卻出乎意料地在他的腹部處發現了異樣濃重的血跡。
布滿灰塵的外套布料,甚至還在“滴滴噠噠”地往外滲著流動的血液。
他一定受了很嚴重的傷,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吭過聲。
聞言,蕭勁只是將自己外套的一截袖子用力撕扯了下來,纏在受傷的腹部微微施力綁住。
做好簡單的止血工作之後,他便一言不發地繼續朝著前進方向走去。
他似乎不打算和她有不必要的交流。
王卿卿對蕭勁的絕情態度很是訝異,見他已經越走越遠,很快就把她甩出了數米遠的距離。
她急急地試圖跟上他的步伐,卻無奈腳踝處的痛感過分猛烈,將她牢牢地固定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失去男人的牽引,她幾乎走不動路。
她只能對著蕭勁的背影低低地喊了一聲:“蕭勁,你等等我。”
王卿卿本以為蕭勁會停下來等她,最不濟的結果也就是不搭理她。沒想到迎接著她的,卻是一連串極力撇清關係的話語。
蕭勁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從樹叢中隱隱落下的橙紅色光線,將他高挑的身形渡上一層漂亮的暖色光澤。
他吐出的話,卻呈現著與暖光大相徑庭的冷漠無情。
“你別跟著我。”
蕭勁的上半身沾覆著不少臟黑血污,面上的表情卻足夠冷硬,似乎帶著通往敵方藏身老巢的必死決心。
“不用你幫忙,我自己就能完成任務。”
蕭勁的確很討厭她,出自警察的職業本能,他卻無法讓無辜人士跟著自己送死。
即使這只是一場不會絕對死亡的遊戲。
他緊緊地盯著王卿卿因驚訝而睜圓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強調著自己的意思。
“你,離我越遠越好。”
過於尖銳刺耳的言語,讓王卿卿獃獃地愣住了身形。
雖然一直都知道蕭勁對她的厭惡,但當自己真真切切地聽到這些充滿鄙棄、厭恨成分的話語時,她還是會覺得難過。
眼眶在不受控制地逐漸發熱,似乎有什麼熱燙的東西從眼眶中緩緩滾落了下來。
在她落淚的無助之際,蕭勁已然轉身,逐漸踏入光線愈發暗沉的深深林中。
“蕭勁!”
王卿卿努力壓著聲音喊著他的名字,蕭勁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麼毅然決然的模樣,真是狠心呢。
她沉悶地吐出了一口氣,胸腔間竟隱隱地縈繞著一股酸澀的情緒。
別說得到蕭勁的心了。
她連他的人,都無法靠近。